天龙屯堡雨中漫步的散文
六月,逃出灯红酒绿的城市,遁入乡野。一路向黔西游进,玩了黄果树瀑布之后,往天龙屯堡赶去。
天龙屯堡隶属贵州平坝县天龙镇,有天台山、龙眼山两处山脉,距贵阳市72公里。贵州有三多:山多,弯路多,石头多。县际公路弯弯拐拐,坐班车就像玩耍龙一样,从不晕车的我不禁昏睡过去。车在天龙镇停下,司机高喊:天龙屯堡有没有下,猛然醒来回他一声:有下!接连请问两处小卖部老板,天龙屯堡往哪走,店家顺手一指:天龙镇街上往下一直走,拐弯就到。
走过贵州很多村落,繁盛的西江苗寨,清贫的岜沙村落,偏于安静的镇山村,各有一番景象。也看过很多古镇,青岩、镇远、周庄、乌镇、凤凰和平遥,却没有一处能让我有连接大地深处的感觉,唯有天龙屯堡,唯有朴实的天龙屯堡,让我有了长期在此停留的念想。
天龙屯堡原是一个寨名,是目前贵州最大的一个屯堡,明初时,朱元璋调北镇南,在这里大量屯兵,兵来自江浙汉族。本世纪初,当地儒士将堡子改名为“天龙屯堡”,现在有1000余户人家,以陈、郑、张、沈四大姓为主。
历代的屯兵,在这块大地上留下了多处遗迹:明朝征南军队在天台山背后的兵器加工场所(本地人叫做“打铁坑”);烟堆山的明代烽火台残垒;围绕天台山的古城墙;清代“威同之乱”时期修建有垛口、炮台、瞭望哨的龙眼山屯,至今残垣尚存。
在屯堡里,纵横交错的巷道将整个古镇连为一个整体,错综复杂却又井然有序。战乱时期,敌人一旦进入巷中,就像进入迷宫,关上巷门战斗,就如关门打狗一般。巷道中有无数深邃枪眼,石拱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一切显示出战争的遗迹,屯堡武备的功能。
石的瓦片,石的墙体,石的街道,屯堡就是一个石头造就的世界。石屋时代的文明,并没有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而沉没在历史长河的沙底,却以活化石的沧桑面孔出现在黔北大地。
屯堡好像与我有缘,走到这里,坐在客栈观景台,倾盆大雨一直停不下来。像是在向我倾诉,几百年里沉积的简单生活的张力。感谢这一场大雨,才有了屯堡的雨中漫步。雨滴打在石瓦上,沿着倾斜的瓦面滚下,冲击在石街上,再在石街上汇流,汩汩的声音,冷寂而清脆。雨,是复古的圣手,原本青白斑驳的石头,灰褐的檐台,经过雨水的浸润,在阴霾的天空下越发古旧,把久远的明代气息发散开来。
巷道细如鸡肠,户户屋瓦相连,我站在巷口,一眼望不见尽头,它的深邃,直让我觉得,我可以沿着这条小巷走进明朝里去。农家临街摆放的青翠盆景,把我的意绪拉了回来,暂停我的冥想。
穿堡而过的小溪流,此刻涨水了,漫上石板街。一行垂柳,九道坎桥,一面土墙,小桥流水人家的散曲意境,立体呈现出来。着一双凉拖,踏雨遍寻幽径,经过农户家门,做晚饭的炊烟氤氲而出,随着我的`雨伞徐徐飘行,楼上橘红的灯光和几段碎语透过窗帘洒落出来。
屯堡风雨一杯酒,洗尽鬓发尘与沙,衣服犹湿,顿时无语。山边残雷阵阵,飓风未平,此刻世界惟有雨的声音,小溪流不尽,古今多少情。
每个人的内心,都应该有一处坚固而丰富的石头房屋,那也是,一个人的城邦。
我真切地跟随了一个人,在雨中漫步。她的灵魂和这些石头一样真实,跳跃在屯堡的雨中,头发恣意的披撒,光着脚板,把水花踩得四处迸溅,还唱着歌,一人一花,雨滴里,也有婆娑万千。
我愿意过一种简单,简单,再简单的生活。生活的内容里,只需要一处石头房子,几分山地,自给自足的生活,干净利落。已经想了很多年,我一定会在某段快乐的光阴中,离开城市,皈依一处简单干净的居地。就如同在屯堡遇见的生活一样,经营一家石头客栈,一楼半是庭院,半是咖啡厅,种满了花草和庄稼,有轻柔的音乐,常年婉扬于那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