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事的时候,奶奶已经六十多岁了,一双裹的很小的脚,也算是那个时代的一道风景了。每当看着奶奶小心翼翼挪着步子,颤颤巍巍的,像鸭子似的一摇一摆的样子,我总是担心她会突然摔倒,可奶奶却从没摔倒过。
小的时候,我曾问过奶奶她那双小脚的来历,但奶奶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也许她对我的好奇心,只是当成童言无忌。在某一个雨天,奶奶聊起裹脚的往事。
奶奶说,缠足很疼,她大概四五岁时,脚还很柔软,家里就给她缠足,开始以热水烫脚,趁着温热用明矾涂在脚缝,让皮肤缩紧,五个脚指紧靠一起,脚面用力弯成弓状,用一条长十尺、宽两寸半至三寸半的蓝布从四趾经足背、足跟一圈圈狠狠地裹缠,将除大脚趾以外的四个脚趾都窝向脚底方向紧紧地缠上,等感觉不是那么痛了,再用一根骨棒夹在前脚掌的中间,将四个脚趾兼脚面尽最大可能一起向脚心折。再将一些碎瓷片放进已经折合在一起的脚窝里将脚紧紧地裹起,强迫着不停地走动,直到脚窝里的肉都发炎腐烂。每日将腐烂物刮除,直到没有肉可烂了才停止,腐烂的肉越多,前脚掌和脚心的结合就越紧密,以后脚就越瘦小。然后请来专业的婆娘把关,哪个地方没有裹出那样的感觉,还得返工,过关后就用那种没有缩过水的纯棉缠脚布坚持裹下去,使出脚汗后变得更紧,同时也最大限度地保证小脚再也没有长大的机会。
据奶奶讲,刚开始缠足是非常痛苦的,特别是定型期,她的一双脚会如炭火般炙烧,疼痛难挨,且双脚肿胀得不能走路,那时奶奶常常疼得哭天喊地,但是她的父母仍然一遍一遍地缠一次一次地裹,直到脚背隆起脚底凹陷,四个脚趾折作四段紧贴脚底。在经历这些过程时,奶奶的双脚早已十趾腐烂鲜血淋漓,腐烂的血肉会变成脓水,直到流尽后只剩几根枯骨,失去了发育功力为止。这样饱受摧残了三四年后,奶奶那小小的鞋尖其实就只是一个大脚趾而已,一双小脚这样裹好以后,要学好针线活等到成年待嫁。
奶奶曾经自豪地告诉我,她做姑娘时十里八村就数她的脚裹得好。在那个年代,长着正常大脚的女人被认为很丑,当时如果一个女人不裹足、大步行走,就是不拘小节,是嫁不出去的。女人漂不漂亮不看外表,而是看脚,脚越小越漂亮,甚至把脚看得比脸还重要。
因为脚太小,奶奶生活中极少会站着,大多都是坐着做做针线。站着和人说话时,脚会不停地倒换着,手臂摇摆着,腰身扭动着像扭秧歌似的,就像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会选择没人的时候,把自己卧房的门关得严严的,用温水泡脚,生怕有人看到。直到我有一次看见奶奶洗脚,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性摧残”。只见奶奶的脚浸泡在温热的水中用手轻轻搓揉,泡得差不多了,再把一只小脚耽在另一只腿上,用剪子、小刀修脚。那双脚真是惨不忍睹,脚背高耸,后跟异常厚实,五个脚趾除了拇趾顽强地露了一点在外面,其余四个脚趾都蜷缩成一块,扭曲于脚底,尤其是食趾和中趾几乎完全与脚板粘在了一起,就像风干了的萝卜条。就是这样的一双脚还要支撑着身体洗衣做饭拖儿带女,谁又能体会其间的艰难与痛苦?那条搭在旁边的裹脚布,谁又能理解它缠出了一生的辛酸?
在我的记忆中,一生为儿女操劳的奶奶还有一双木鞋,那双木鞋是用一块完整的木头镂刻出来的,鞋帮厚约0。6厘米底厚约1厘米,外表没有一丝斧凿的痕迹,也没有削刨出来的棱角,里外都是光溜溜的,看不出一丝雕刻的纹路。不上油也不刷漆,灰白色的鞋子也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做成,既坚硬也不不太沉重,式样简单,左右对称,奶奶说雨天在泥地里行走特别轻巧利落。
下雨的时候,奶奶出门总是穿上那双木鞋,木鞋硬邦邦的,凡是奶奶走过之处,脚下总会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这声音和滴滴嗒嗒的落雨声汇成一片,形成了雨中最动听的交响曲。天晴的时候,木鞋是我的玩具。我喜欢把木鞋里装满土种上蒜,居然长势还不错,只是总也等不到收获,雨天又开始了,嘎达嘎达声又叩在青石板上,走进了小巷深处。
虽然小脚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但在我的印象中,奶奶却非常羡慕那些没有裹过脚的女人,至少在奶奶眼中,她们可以想跑就跑想跳就跳,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然而,乐观豁达的奶奶却对她一生所承受的痛苦不以为然,毕竟,她是属于那个社会的,一生温和善良的奶奶备受人们尊重,直至她安详地离世。
而今,每当我看到街头蹒跚的老人,或是看到她们满脸的皱纹中洋溢着慈祥与平静,心底里就会有一种潮潮的感动慢慢浮起来,其实我是想起奶奶了。朦胧中,我仿佛看到奶奶正迈着一双小脚向我走来,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慈祥,隐隐中,额头似乎又被她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心里顿时变得暖暖的、暖暖的……
昨晚我又做梦了,梦见了小脚的奶奶。
奶奶离开这个世界已十年了。一个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却总能在梦里见到奶奶。
爷爷是个文弱的书生,七岁便失去了父亲,与曾祖母相依为命。奶奶过了门便当了家。爷爷喜欢眯着近视的眼睛看书,闲暇时用野菅草那如芦苇花絮般的枝干扎成笔,在每天饭后去习字。习字其实很简单,一个破旧的缸子,盛满水,用自制的毛笔在土墙上反复的写,王羲之的、怀素的、张旭的、于右任的、颜真卿的,谁的都去临临、写写、画画。小的如拳,大的如斗。一堵土墙被爷爷蘸水的笔刷的光滑平整,没有一丝裂纹。儿孙们也会在这个时候去凑凑热闹,你一笔,他一划的跟着写。奶奶从没有埋怨爷爷,虽然不识字,却也常常会跟着评论那个写的漂亮,那个划的蹩脚。那个时候就成了全家人最快乐的时刻。后来叔伯们成家分开住了,我们作儿孙的也常常在饭后去写写划划。奶奶这时就给这个孙子一块馍,给那个孙子找块糖。凭着这支笔爷爷一辈子当教书先生,作公社记工分的,是周围有名的文化人。别人下地劳动,他老人家便在梯田埝上刷标语,在房前屋后写磨盘大的“农业学大寨”。奶奶便成了家里的掌柜的,一家老小吃的、穿的、用的,事事都得由她安排。
爷爷六十岁那年得了高血压,奶奶自然成了爷爷的保姆。每天要按时把土炕烧热,照爷爷的口味做饭。烟熏火燎,皱纹里烟熏的痕迹,洗也洗不掉,皱纹便愈加深了……
爸妈叔伯都说奶奶照顾我到两岁多,好让爸妈去公社挣工分,我却没一点印象,似乎很没良心。我只记得,奶奶总会在冬日的正午,坐在太阳地下用热水泡脚,小脚的神秘才会在子孙们的面前露出“庐山真面目”。那是一双看罢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小脚。长长的裹脚慢慢的解开,露出高高隆起的脚背,如果不是与腿相连,你能相信那是脚吗?短小的再也无法短小,比起三寸是有些差距,但与奶奶那一米七的身材实在难以相称。踝关节那凸起的骨头更是显眼。没见了脚趾,只有脚面。奶奶把洗好的脚常常搁在腿上来修修。四个萎缩的脚趾紧贴在脚心,满是老茧,早已失去了脚趾的模样,孙儿们却如同参观奇异的景观,奶奶不时掰掰这个,摇摇那个,似乎那不是长在自己脚上的趾头,而是多余的枯枝干柴。笑眯眯的眼神确乎没有丝毫的痛苦,“那年月都这样,谁家女子不杀一般的哭个十数八天。别嫌我的脚难看,要在以前那能让人看呢!”
我惊讶,奶奶就是用这样的双脚颤巍巍地走了一辈子,走完八十年的岁月。
奶奶最疼的是父亲。那晚,冬的夜早已闭上了眼睛,黑咕隆咚的,父亲去和三叔喝酒,母亲也已钻进了暖和的被窝。奶奶从屋里抖抖索索地摸出了门,倚在门框边,完全是MTV《白发亲娘》里的画面,不时探头去看漆黑的夜色,叮叮当当、进进出出了好几个来回。母亲放心不下,又起床催她睡觉。没想奶奶生气地说:“你没看人回来了没?”固执地一直等着。终于,她似乎确实有些怒了,撑起拐棍出门了,循着父亲的声音找去了。要知道去三叔家须爬上一丈有余的乱石阶,奶奶就那样爬到了。也不知她爬了多久。门“哐”的一声被撞开了,不是奶奶脾气大了,而是她实在站不稳。撞开了门,就倚门而立,“你把我的心就劳干了。”奶奶喘着气,这话分明是对父亲讲的。三叔、父亲忙站起身搀着她老人家。就这样,三叔掌灯,父亲把奶奶背回我家。从此父亲再也没夜里出过门。父亲曾对我讲,“我想不出你奶奶是咋爬上石阶的。”父亲说话时有些哽咽。
我工作离家稍远,每周能见奶奶一次。一到家,奶奶便用她自己的最高礼遇——糖水泡馍为我“接风”。我要狼吞虎咽地吃了,她才会高兴。奶奶不在乎穿体面的衣服,也不讲究吃喝,却喜欢我每周给她买的油糕。酥软的油糕在奶奶那没牙的嘴里,一会就变成了甜甜的口水。
奶奶以前和爷爷住,爷爷去世后住到我家,却从不串门,说是要看好家门。许多村里的老人喜欢常来走走、聊聊。若有人说“你老享福哩”,她总有一成不变的回答:“好,啥都好,儿子好,儿媳好,孙子也好,就是不能干活了,白吃白喝,有啥用?光给孩子们添麻烦。”听起来唉声叹气,其实脸上满是幸福。
奶奶是在那年腊月二十七晚跌跤的,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的奶奶这一跌竟再也没起来。
躺在炕上,奶奶一直迷迷糊糊,能认识的唯一的人竟是我这个不孝的孙子,满地的儿孙,她只对我的问话应声。疼呀、饿呀、起呀、睡呀,翻呀,简单的词句,只告诉我和父亲。不想父母却也同时感冒了,一家里两个人打针,一个人挂吊瓶,一直被宠着惯着的我突然成了顶梁柱。买药、请大夫,做饭、洗涮,我都得安排了。
除夕夜,在父母的指导下包完饺子,我坐着看热闹的春节晚会,心里却一会也不踏实,不时去看看奶奶挂着的吊瓶。奶奶那眯缝的双眼却愈来愈迷茫,仿佛她要在这辞旧迎新的时日离开我们,我真有点惊慌,不得不告诉已感冒好几天的父亲。父亲急忙坐起,一会摸摸额头,一会摸摸脉搏,一会喂口糖水。
坚强的奶奶是不愿在这喜庆团圆的日子里离开的,初一一大早,奶奶竟精神多了。
她望着窗子说:“过年了,是不是……下雪了?”
我爬在她的耳边大声说:“下了,大着呢。”
“下了好啊,瑞雪兆丰年吗?”跟爷爷生活了一辈子,奶奶也能说句斯文话。
“奶奶,吃饭了,尝尝我包的饺子。”我艰难的扶奶奶起来吃饺子,她不住的夸奖,“今儿的饺子就……就是……好……软软的……香……嗯……“
奶奶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春节竟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不过她却很快乐……
春节后,我去上班了。还不到一周,一日,隐晦的天气中夹着丝丝寒风。好友骑摩托车来了,见面就一句话,“去请假吧,家里叫你回去。“我没多言语,不祥的预感已袭上心头,跨上车便回了家。
家里,素幛白纱,奶奶已经去了。我却不知道哭泣,只觉得心里冷冷的。父亲拉过我说:“你奶奶是昨晚走的,躺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父亲是在解释,还是……反正奶奶去了。奶奶躺在冰冷的床板上,面色青灰,嘴微张着。除了那面色,一如往日睡着时安详的模样,一双小脚露在被单外面。
疼我的奶奶去了。
好久了,我忙忙碌碌,多数时日已不会记得小脚的奶奶。何时在梦中见过也早已忘记了……
梦中的奶奶依然拄着拐棍,小脚的步子竟很利索,脸上挂着笑。我不知奶奶会在梦中走向何处……
梦中,小脚的奶奶却还在走着……
梦中,小脚的奶奶恐怕再也不会跌倒……
奶奶生于20世纪初,三寸金莲似的一双小脚是哪个时代的女人的`鲜明特征。
想起奶奶的那双小脚,我就诅咒那愚昧万恶的封建社会,在中国漫长的封建帝王社会里,妇女是没有丝毫社会地位的。据传妇女裹脚始于唐朝。南唐后主李煜,这位儒弱无能的皇帝,复国无望,成天在那儿"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成天与妃子宫女混在一起,等着灭亡的到来。宫中妃子,争相向皇帝献媚。其中有一位妃子,别出心裁地把自已的脚用布缠起来,缠得很紧,一双脚看上去似三寸金莲,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因为疼痛,又紧皱双眉,见了皇帝,又相勉强笑一笑,那李煜见了,真是又疼又怜,于是就特别地宠爱这位妃子,后来竟让她当了皇后。这事一出来,宫中所有的女子,全都学着她的样,也裹起小脚来。后来,凡寻找民间美女,均要看脚是不是小的。这样就造成了当时一种时尚,凡大脚女人就是难看的妇人。全国的女子,不得不也全裹起小脚来。因一个昏庸皇帝的喜好,引领了数千年审美观念的畸形变革。也折射出男权社会的疯狂与野蛮。
仔细想来裹脚是十分愚昧和残忍的,把一双美丽的大脚生拉硬拽地揉捏成米棕状,四个脚指头被硬生生折叠一百八十度压在脚底板下,长期的挤压四个脚指深深地扣进肉里,磨出厚厚的老茧。脚背高高隆起,致使严重畸形。不能象正常人人一样,走起路来象木偶,一摇三摆,没有缓冲,没有弹性,没有安全感。
记得小时侯看到奶奶那双异样的小脚,我就很天真地问奶奶:你干吗要把脚裹成那样,难道不疼吗。奶奶说:“那时候的女孩子一到七、八岁左右父母就逼着裹脚,女孩要是一双大脚那是非常丑的, 是走不出家门的,以前谁家找媳妇,先看是不是小脚,脚越小越美丽。裹脚非常痛苦,要持续几年不能正常走路,疼的很” “小脚一双,眼泪一缸”。
小时候我偎在奶奶的脚头睡觉,总喜欢用一双好奇的目光欣赏奶奶的那一双“残疾”小脚。奶奶十分珍爱她那一双小脚,整天用一块长长的布条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无论是寒冬还是炎夏都是如此。尤其是到了夏天,脚被厚厚的布一层一层裹将起来,一天下来那种味道是可想而知的,脚要受多大的委屈也是不言自明的。人们用来形容某人的文章长且空乏无物,“像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比喻十分贴切。我曾不解地问奶奶,“你干嘛要吧脚裹的那么严,起床后裹,睡觉前还要裹,就不嫌麻烦吗?”奶奶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受过去的传统礼教熏陶,思想十分保守,封建意识强,她说“过去女人的脚是不能被男人看见的,如果被男人看见那是十分不雅的,要羞死人的,所以就要用布裹起来。”后来我才理解到奶奶天天裹脚,不仅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传统的观念使然。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奶奶才彻底把裹脚布扔掉换上袜子,奶奶的那双脚也才得以重见天日,获得彻底解放。
然而,就是奶奶这双孱弱的小脚,承载着我家的命运与希望,艰难地跋涉了一个世纪,淌过贫困,涉过艰难,踏过疾劳,越过歧视,迈过屈辱。
早在父亲孩提时代爷爷就抛下奶奶和父亲撒手人寰了,奶奶信守从一而终的古训,带着父亲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奶奶坚守一个信念,一定要把父亲养大为爷爷续香火,这样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丈夫。就是这样一个朴素而原始的理想信念支撑她在人生的渊谷里攀爬,无论前面是怎样的沟壑险隘,荆棘沼泽她都不言放弃。在封建势利的旧社会,一对贫弱交加的孤儿寡母是没有人看得起的,周围尽是白眼、鄙视、欺辱。奶奶生性要强,她那骨子里永不服输的坚强品格在世俗的刺激下得到彻底迸发。奶奶教导我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无论到任何时候,别人可以看不起你,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只要自己内心足够强大,别人是击不垮你的。父亲幼年多病体弱不堪,在七、八岁时患一种过去叫“长石”现在叫肝炎的病,骨瘦如柴,肚子大的像孕妇,用奶奶的话来说“你爸是从死人堆里拣来的”。奶奶踩着一双小脚背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高一脚低一脚地四处求医,求神拜佛,其间不知遇到多少艰辛与屈辱,后来在我稍大一点时,奶奶每当忆起这段往事时,不胜辛酸地说“我的眼泪都是那时哭干的”。也许是奶奶的执着与坚强感动了上帝,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人,家境富余,在当地是个大户人家,他认我父亲做了干儿子,在他的接济下奶奶始终没有放弃给父亲看病,终于苍天有眼,奇迹发生了,父亲的病居然好了,父亲的病愈对奶奶来说意味着生活的风帆重又扬起,黑暗的岁月闪现光明。我家这盏频于熄灭的灯重又燃起新的希望。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从来没有向命运低过头,她是个无比睿智、乐观、坚强的人,不管生活中遇到怎样的风浪与挫折,一双小脚在强大的内心的指挥和引领下,始终沿着自己的追求和信念顽强自信地行进在人生的风景线上,步伐是那样的坚定而自信,甚或是悲壮而自豪。在近一个世纪的操劳里,使我家从苦难的深渊走向繁盛之路。
后来在我工作后的多年里,每次回家看她,给她洗脚剪指甲,脑海里就会浮现抹不去的历史剪影:
在去集市的路上,奶奶挑着一担从自家树上裁摘下来的柿子,机悈而吃力地走着。
在我家门前的沟坎河畔,奶奶拿着镰刀在靳棘丛中收割杂草。
在菜园里,奶奶弯腰曲附身打理青菜果疏。
在漆黑的夜晚,奶奶抱着染病的爱孙艰难地行进在求医的路上。
在大雪封门的严冬,奶奶踩着没漆的积雪去柴垛捡柴。
在尼泞的乡村小路上,奶奶冲破雨帘在茫茫旷野寻找丢失的鸡鸭。
抚摸着奶奶的小脚,感激与心疼的泪水就不自觉地流淌。是奶奶的这双小脚载着我家踏破千辛万苦,穿越漫长的苦难邃道,到达今天的幸福此岸。
奶奶到了晚年,看着满堂儿孙,脸上总是洋溢着骄傲与自豪,甜蜜与满足。
谢谢奶奶,谢谢奶奶那双美丽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