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鸡公散文

莉落

种鸡公散文

  六七十年代,农村很穷。百姓,别无生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盼猪鸡快快长。

  家家有猪栏,有鸡笼子。养猪和养鸡,既是家家的副业,更是家家的希望。在人都吃不饱肚子的年代,猪吃的是家里剩下的清潲水拌青草了,一头猪要一年甚至一年多,才能养大到达格。

  当年,每家每年有向国家送一头猪的指标,“达格”是国家定的猪的重量收购标准,有“小格,中格,大挌”三个档。国家收购的猪叫国家征购猪,国家有一定的补偿,补偿标准跟达格是对接的,达到大格,则补偿标准最高。国家对征购猪的管理,最严格的管理是:专人拿着红油漆到百姓家的猪栏里给猪的背上划个圈圈,这头猪就是国家征购猪了。长大了,就要送给国家。世事也怪,被划了红圈圈的猪,吃得多,长得也快,似乎红圈猪很骄傲,凌驾于其它猪之上,为“为国而肥”而多食抢食。物质贫困,精神文化还是很丰富,关于“达挌”的语言,大人们就创造性地用到了人身上,尤用在年青人身上多一点,看到年青人很瘦,就以没“达格”说笑着。

  每年每家要给国家一只鸡,鸡也有重量的要求,太轻了,会拒收。收购人会提前一个月在国购鸡头上划个小红圈,并在圈中点上一小点。国购鸡没有国购猪骄傲自满,种鸡公会怠慢它,发现好吃的虫子,也不“咯、咯”给国购鸡吃,往往被点“圈中一点红”的国购鸡被拒收,百姓家就只得再提一只鸡陪嫁国购鸡。小孩们欺负更小的小孩,往往就在小孩头上,用手指划个圈圈,并不忘在圈中点一点,被点的小孩会很伤心,会流泪,会很气愤!

  对鸡,我是既爱,又恨。爱种鸡公潇洒漂亮,爱母鸡的相对温顺;爱种鸡公的打鸣,爱母鸡生蛋后“咯咯蛋”的秀功。但恨鸡不讲卫生,乱屙屎,恨它不像猪,屙的屎是屎,尿是尿,且猪在猪栏里会固定地屙在一个地方。鸡是屎尿混在一起,不管何处,立地稍一蹲,就是鸡屎鸡尿一滩。更不爱它们扑腾一飞到了吃饭的桌子上面;扑腾一飞到了煮饭的灶台上面。灶台是很神圣的,每家有灶,每灶有神,叫灶神。鸡不懂尊重灶神,在灶台上照屙不误,还在灶台上绕圈圈,像检查官一样的检查着,像是在痛怪主人为什么不给它留一点吃的,申长脖子左歪右歪着头,像是暄嚣着自己是鸡,跋扈连灶神都不尊的鸡。

  回到家,如果看见灶台和桌子上都屙了鸡屎,我会用稻草弯成一个小捆捆去包掉鸡屎,再用抹布去擦抹干净。鸡嚣张跋扈地不尊重灶神,人不能不尊重灶神啊!很希望灶神保佑来年丰收啊,很奢望灶神保佑一年更比一年好啊!心里恨鸡,会一只脚抬起用力往地上一蹬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鸡!”鸡听到声音,看到主人回来了,往往争先恐后进屋来,不知道它们是误听了主人的骂声为表扬声呢?还是对主人回家欢欣鼓舞地迎接!我就会更烦恼,拿起竹竿劈成的打在地上嘭嘭响的“撩刷把”,一边在地上打得嘭嘭响,一边急步往鸡跑过去,举着撩刷把追赶。母鸡婆和阉鸡会跑得最快,种公鸡也在跑,但“喔,喔”地跑在后面,好像是在给母鸡和阉鸡断后一样,并“喔,喔”地催它们快跑,掩护着母鸡和阉鸡往外跑散开。还三步一回头地把头偏侧过来“喔,喔”地瞪着我,常会气愤地举着撩刷把单追种鸡公一段!

  种鸡公很高大,体重也很重。人坐在桌子上吃饭,种鸡公脖子一伸就到了你盛饭菜的碗里,其实没看到过种鸡公扑腾飞上过灶台,也没看到过种鸡公飞上桌子,它还是很绅士的,好像也是懂得尊重灶神的,懂得灶神佑家,懂得主人家好,种鸡公和它的家族们才能更好!往往是母鸡和阉鸡跳上灶台和桌子。

  记不起是何年何月,反正自己还很小,父亲连续几天早起,去给一个叫黄要光的远亲帮忙砌新房子,新房住屋那天,母亲把我也带过去了,去时不觉得累,回家感觉路很远很远地走得累。那里山更多一点,山也高大些,树木长得更浓密茂盛,一路上有平路,有陡得从没见过的.陡坡,有宽宽水渠两边树木植成一条线,长得茂盛,蓝天下,鹭乌在水渠上飞腾着寻鱼而啄,给我甚是一路欢歌的景象。回来时,黄要光夫妻打发了一个小黄母鸡给我,应该是父母不要,黄要光老婆提着母鸡赞说:“这是只平安鸡,成长鸡,发财鸡。”

  平安鸡到我家,对鸡的关注就更多了,对种鸡公的认识也在不断变化。平安鸡比家里的其它鸡要小很多,会趁大人不在,偷偷给平安鸡吃的。但每次偷给,别的鸡会来抢食,尤其种鸡公“咯,咯”大声呼唤它的鸡婆们过来。种鸡公高大威猛,嘴尖尖的,眼睛溜圆溜圆像两颗黑珍珠一样嵌配在头上,一边“咯,咯”地发出号令声,一边“咚,咚”地啄着谷粒,好像要把地咚出个洞般啄得咚咚响。散在远处的母鸡和阉鸡会左歪右歪地朝着希望飞奔前来。

  后偷给平安鸡加食,会选择有两面墙的角落处,撒完食后,退出几步,为平安鸡啄食保驾护航。但种鸡公也是神了,本不知它身在何处,这时,顶着火红火红像鸡冠花一样高耸的鸡冠,翘着高高的尾巴,尾巴上两根高翘的翎子闪着幽蓝的亮光,标榜着自己与众不同般的地位,昂首阔步而来。嘴巴下面吊着的两片鸡坠左右摇摆着,像在为种鸡公的雄纠纠喧嚣助威,在暄嚣主公煞是威风凛凛。金黄金黄的腿高抬慢放,稳稳地踩在地上,“咯,咯”地发着号令!

  平安鸡在我的呵护下长得很快,已跟大母鸡一般了,种鸡公对平安鸡也热呼了很多,平常种鸡公是高高在上不搭理平安鸡的,经常看到种鸡公欺负母鸡地踏踩在母鸡背部上,踩得母鸡蹲在地上散开双翅一颤一颤的,平安鸡是没被欺负过的。有天,种鸡公啄着一条虫子,送到平安鸡面前“咯,咯”着放下,平安鸡吃掉了虫子,种鸡公张开一侧的羽翼,绕平安鸡行走半圈,平安鸡蹲下身子,伸展开两侧的翅膀颤动着身子,种鸡公跃上其背部踏踩着平安鸡。当时,甚为平安鸡鸣不平,痛恨种鸡公欺负平安鸡。后知平安鸡已成长大了,它们正在干着“羞羞”的事,已是我家的发财鸡了。

  有时母亲要我给鸡喂食,我会用簸箕多抓一点稻谷,走向地坪,种鸡公会“喔,喔”地吵闹着围着我走,散在各处的母鸡和阉鸡就会飞奔前来,很享受这个氛围,享受高傲的种鸡公对我乞求的满足感。把谷子往地坪上一撒,母鸡和阉鸡争先恐后地啄着稻谷,种鸡公则悠闲“咯,咯”地谦让着,有时一只脚亭亭玉立着,金鸡独立地昂起头,像在环视老婆们都来了没有,像个绅士般检查着老婆们的吃相,又显得非常高傲而又威严地在维护秩序。

  种鸡公负责每天的打鸣,承担着“雄鸡一唱天下白”的历史任务。它的“喔喔喔”低中高嘹亮歌声,是男孩们必学着唱的歌,种鸡公是农村小孩看到的笫一个歌唱家。

  早晨,抽开鸡笼门,种鸡公就“喔,喔”地领着鸡婆和阉鸡往外走,发现美味的虫子时,就咯咯地叫嚷着,把虫子啄起又放下,招呼母鸡快来就餐。阉鸡是被阉了的鸡公,阉鸡跟随团队走,既不闹事,也不多事,更不去管种鸡公对鸡婆们的暧昧事,团队到那里,阉鸡就跟到那里。给人一种萎缩向下低沉的感觉。种鸡公给人则是威武雄壮奋发向上之感!相当认可朱元璋《咏鸡诗》的气势:“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二声撅二撅,三声唤出扶桑日,扫退残星与晓月。”

  种鸡公总是走在前面,母鸡和阉鸡跟随在左右,散开的半径不会很大。它是探路者,喔,喔地探着昨天走过的路,不断地发出“喔,喔”的安全声,引领着它的部队往前走,发现老鼠啊,黄鼠狼啊,蛇啊,种鸡公又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它的老婆们,为它的家族去战斗。

  阉鸡是被割去了皋丸的公鸡,原本也是公鸡,遭割了,就不再打鸣了,就没有“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了,走路迈的是偷偷步,鸡冠和鸡坠也萎缩了,更没有种鸡公的鲜红鲜红的气势了。一切好像是为了“吃着,过着,长大”,也许阉鸡公的希望是在“长大后”!

  鸡公是勤劳的,种鸡公是勇敢的,是英勇无畏的,更是有担当精神的,种鸡公的爱心是饱满的,爱她的老婆们甚过爱自己,以牺牲生命的勇气爱着!以战士的神圣职责爱着!

  农村的家,那怕是鸡屙屎导致很脏,也必须要喂鸡,喂鸡是希望,才显得家有生气,才显得家像个家,一个家有了生气,才有财气。尤其是种鸡公,更彰显家的生气,喜气,财气!

  农村的家庭要养种鸡公,鸡类也需要种鸡公。观人类,一家之男人,也需要种鸡公精神,只有拥有种鸡公精神,才能持家,立业,兴家!才能嘹亮地“喔喔喔”我是男人!像阉鸡公一样贪图舒适,毫无担当勇气的男人,是家的失败,是男人的悲哀。

  鸣呼!吃毒的男人们,不顾家日晃一日无所事事的男人们,难道担当和勇气是被阉走了吗?

  鸣呼!种鸡公精神可爱,值得大力弘扬!种鸡公精神就是真正的男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