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线活散文随笔

李盛

母亲的针线活散文随笔

  天冷的真快,北方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由夏天到了深秋。双休日妻子就开始换季大扫除了,翻箱倒柜找冬天的的衣服时,居然在一个柜子的角落里翻出了儿子小时候穿戴的一双手工棉鞋和我的一件手工棉袄。棉鞋软软的,虎头形,虎头绣的活灵活现,男孩子穿上,又舒服又精神。手工棉袄是传统对襟的,古铜色暗花面,浅蓝色软软的棉布里子,匀称而致密的针脚,这是我和妻子结婚时母亲做的,虽然那时已不时兴手工棉袄了,可母亲执意要做,说是自己做的,新棉花,暖和。我记得,就为了暖和,我结婚那年母亲还在责任田里特意种了些棉花,为的是给我做结婚用的棉被。棉鞋,棉袄,这些都是母亲的手艺,老人家去世已经二十年了,她在世时针线活可是村里有名的巧手。当时对母亲的这些手艺也没在意,过了些年想留个念想了,回老家再找,已“人、物皆非”。今天看到这两个老物件,不由感慨。

  母亲年轻时虽算不上大家闺秀,但也该算是小家碧玉了,她生在一个农村殷实之家,出嫁前没干过什么庄稼活,却学得了一手好针线活,裁、剪、纳、缝、补、绣,无所不精。从我记事起,就总看到母亲几乎每晚都在灯下做她的针线活。那时家家孩子都多,我家姐弟七个,做新的补旧的,针线活没完没了,母亲又是要好的人,总让我们姐弟几个穿得利利落落,针线活自然就更多了。更何况母亲还是个热心肠,街坊四邻、乡里乡亲,大凡谁家做新鞋、新衣服,谁家媳妇要生孩子,准备婴儿服装,都得先找母亲剪鞋样子,裁剪布料,碰到笨手笨脚的,母亲就亲手帮人家做,白天地里、场院里活儿忙,母亲就只好晚上做针线活了。一到春节临近,或是乡里乡亲娉闺女娶媳妇,母亲就成了大忙人,过春节得给人家裁新衣服、剪鞋样,因为母亲裁剪的合适;谁家娉闺女娶媳妇得给人家做被褥,因为母亲续棉花续得均匀,缝被子缝得针脚均匀;碰上要好的人家,还得帮人家绣门帘绣窗帘,因为母亲绣得图案活灵活现,让人稀罕。我至今还记的母亲做针线活用的是一把竹子做的尺子和一把黑铁剪刀,天长日久,每天使用,尺子和剪刀都磨得油光瓦亮了。母亲还有一个小红包袱,里面只包了一本厚厚的书,书里面夹着好多好多鞋样子,每有人来剪鞋样子,母亲总是先打开包袱,让人家挑选,选上中意的再剪,从不嫌烦。

  母亲的针线活真是没的说,乡亲们都夸奖。母亲做衣服,做出来准合身,而且针脚细密均匀,好看耐穿;做的鞋子,不顶脚,不夹脚,不磨脚,刚刚好,是许多做手工鞋的人都想达到的境界。绣工也十分了得,绣花绣草,比着图案,绣出来准活灵活现。绣鞋垫、纳鞋底,中国结的图案信手拈来,什么十字结、万字结、盘长结,都不在话下,根本不用比着图案。那时上年纪人的传统服饰不用机器纽扣,都用手工的,母亲做的纽扣结,花样繁多,不知惠及了多少人。

  因为手艺好,即使冬天农闲时,母亲也闲不住,白天给人家帮忙做衣服、鞋子,晚上,家里的土炕上,坐满了跟母亲学手艺的大姑娘、小媳妇,母亲都是手把手地教。母亲淳朴得很,且好客、心细、心热,为了冬天每个晚上生活丰富些,母亲还会在春夏时节,在房院四周点播一些向日葵,还会把吃过的南瓜、北瓜、吊瓜的瓜子用水洗干净晒干,冬天大家一起做针线活累了,可以炒点瓜子,边吃边唠嗑,打发时光。冬天的晚上,土炕上的人们不但忙着手里的活计,还充满了欢声笑语。

  既使到了改革开放后,人们的日记一天天好起来,已经习惯穿成衣、成品鞋了,母亲还是有一群铁杆“粉丝”。因为母亲她们这代妇女,赶上了中国封建的尾巴,大都是“解放脚”(缠足后又放开的脚),没缠成几寸金莲,倒都缠成了畸形,很难买到成品鞋。再加上她们穿惯了偏襟的衣服,新式对襟的衣服穿不惯,所以也不好买到成衣。于是母亲就又成了这群老太太的“御用裁缝”,领着一帮老姐妹,还是一天忙的不亦乐乎。

  因为母亲的好针线活,小时候我们姐弟几人在别的孩子面前总有一点让自己觉得自豪的地方,那就是不管是新衣服、旧衣服,哪怕是打补丁的衣服,母亲都会让我们穿得干净利落,舒服得体,因此也总是得到叔叔婶婶们的夸奖。记的母亲的针线活最集中出彩的一次是大姐结婚。母亲不知给多少出娉的大姑娘,娶来的小媳妇做过针线活,这回自己的闺女结婚,又是母亲平生第一次给自己孩子办喜事,当然格外卖力气,针线活每一针每一线都格外用心,当然也一定格外叫好。我们家乡的习俗,谁家孩子结婚,街坊邻居都会去看嫁妆,并且还会品评一番,母亲的针线功夫自然是赢得了满堂彩。更让母亲自豪的是,她的针线活在姐夫家依然赢得了满堂彩,连姐夫的家人也倍感脸上有光。此后我们姐弟每一个人结婚,总少不了母亲的好手艺,当让也少不了街坊邻居、亲朋好友的喝彩。母亲有孙子、外孙、外孙女二十多,这些隔辈人,小时候都穿过用过母亲做的衣物。这些隔辈人里,母亲最用心的,还是她的大孙子。从知道我妻子怀孕的第一天起,母亲就开始准备孩子用的衣物了,虽然那时母亲年龄已经大了,眼也花了,但似乎丝毫都不影响她为孙子准备衣物,让孙子穿舒服,穿漂亮了的热情。每次从县城回老家看母亲,她一定会从柜子里拿出她的成果,展现在我和妻子面前,问我们好不好看,喜不喜欢。母亲的心血,母亲高超的的手艺,我们当然喜欢了。我们喜欢,母亲更高兴。妻子住院生产的那天,母亲早早的就赶到了医院,在产房外面时,手里拎着装着婴儿衣物的包袱。孩子呱呱坠地,母亲也笑容满面。从孩子被抱出产房那一刻起,母亲就把孙子抱在了怀里,整整一夜谁也不给。母亲坐在床上,怀里是孙子,旁边是母亲用几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给孙子缝制出来的衣物,一个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眼前这一双虎头鞋和一件棉袄对我来说无比珍贵,我赶紧找了两个盒子装好,让妻子存放起来,可不能再弄丢了。这是母亲留下的一点念想,看到它就像看到了母亲疼爱孩子的慈祥的笑容,也看到了母亲用她灵巧的双手乐助邻里的由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