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风雅事散文随笔
冬天的第一场雪,就像冬天的第一个孩子,总是让人喜出望外。
这一场雪,预报了很久,也盼望了很久,终于如期降临。早晨拉开窗帘,才发现并非传说中的模样,就像一直说是个大胖小子,生下来才知道,竟是个瘦弱的丫头,失望可想而知,但想到终究是第一个孩子,心里还是欢喜的。
对雪,我始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愫,要说对轻盈曼妙的雪完全无感,那是不可能的。李娟笔下阿勒泰的雪与冬天没有多大关系,因为它一年四季都在下,而江南的雪可遇而不可求,绝对是一个尤物。然而,越是美好的,越容易速朽,稍经踩踏与辗压,就面目全非了,早晨还是白璧无瑕的佳人,不过午就已是斑驳晦暗的老妪了,太不堪。
年少时体弱畏寒,堆不起雪人,打不得雪战,一场让小伙伴们欣喜若狂的雪,总是让我生出无限惆怅。如今对雪喜忧参半,是担心一场大雪的封堵,会给我的'日常生活和出行造成无端的困扰。
为此,某人说我不像个风雅的写字之人,为文之人是见不得雪的,见着就爱得不行。而我在许多诸如此类的事情上,都表现得相当不入流,譬如:我不喜欢雨中漫步,被细雨慢慢湿润的过程,除了给我滞重感,不能让我产生丝毫浪漫的感觉;我不喜欢阿猫阿狗,无法将它们引为同类而施以慈母情怀;我照顾不好花花草草,虽然我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却没有让植物蓬勃生长的能力。总之一切与情怀有关的事,我都多少有些不相宜的抵触。
就算这样百般纠结,我依然觉得,一个无雪的冬天该是多么无趣。雪是开在冬天枝头的花朵,无雪的冬天就像没有发芽的种子、未能绽放的水仙、没有爱情的青春和缺失了孩子的婚姻一样,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残缺和遗憾。
事实上,大雪封门的日子里,有两桩事我还是愿意做的,说附庸也好,说寻常也罢,那是我能想到的关于雪的最浪漫的事了。
一为踏雪寻梅。须得是一个雪霁初晴的日子,雪尚未融化,红梅已然绽放,白雪覆盖枝头,红梅半遮半掩,影影绰绰,星星点点,犹如花开半妍、月至半弯,反而比一览无余更添一份妖娆与妩媚。这桩雅事的关键要素有二:雪与红梅缺一不可!若单只踏雪,却无梅可寻,或单只寻梅,却无雪可踏,便犹如中秋无月、踏春无花,不知要失掉多少韵致。至于收集梅上之雪藏于瓮中,数年后从地下起出,煮水烹茶这样极致的风雅,估计也只有妙玉这样的妙人儿才想得出吧。这样的风雅学是学不来的,也不宜学了,今时非比往日,如今的雪看看就好,吃却不必,虽为无根之水,却不知沾染了多少看不见的尘埃。
一为围炉煮酒。曾经有一个冬天,雨雪颇多。常常是在下班时分,友人的电话就来了:今天下雪了!我说:是啊,下雪了!不必多说什么,彼此都已会意。风雪叩柴扉,红泥小火炉,这样的围炉煮酒,也须具备两个要素:雪与友人缺一不可。无雪的夜晚与友人聚,固然也是快事一桩,但没有雪做背景,也就显得庸常了,至少不足以谈风雅;有雪而无友人,纵然美酒当前,也不过是清冷独酌,少些暖意,辜负了良辰美景。
窗外,今冬的第二场雪下得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天气预报却是轻描淡写。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就像意外到来的第二个孩子,令人错愕之余,发现竟比第一个孩子更健壮、更讨喜,也就满心满意地接受了、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