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何凡散文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是关于怀念的词里,最令我动容的几句。那个被写入词中的女人在文字里流传至今,那份深爱仍句句清晰可感。虽然最初看到时年少,还不能体会苏轼的悲凉。
小的时候,每年的清明,走在上学的路上,都会看到去上坟的人。在那个安静的遥远的村庄,旷野里长眠着一些对一个孩子来说陌生的人们。只有这样的时候,我会想起已消失在尘世的,无声无息的他们。仍有亲人和朋友的记挂,不算是孤魂野鬼,九泉之下若真有灵魂,那一定是一种温暖的安慰吧。
金庸说人生除了生老病死外另有三苦,其中之一就是生离别。我尚年轻,经历过若干次的生离,感受过一次死别。生命的彻底消逝,是最让人无奈而惊痛的失去。我仍在继续生活,在为我的喜怒悲欢而困惑,为我的衣食住行而奔忙。对你来说,那些都已是冰冷的尘埃,无知无觉,永远停留在了十几岁那青涩的岁月。
你的死讯是我在若干年后听说的,我仍记得在初中的校园里,你淘气的身影,你与年龄不符的沉默的样子。旷课,逃学,玩游戏,打群架,一个男孩子可能做的那些顽皮的事,你似乎都做了。老师,家长一直都为你头疼,同学们对此思空见惯。总觉岁月漫长得不可想象,甚至不必去想明天的样子,更从没想过有一天毎个人都会尘归于尘,土归于土,在想象不到的时刻无踪无迹。
我只记得在一次晚自习后,你走近我笑,“双百分,怎么考的。”同桌的男生跟着打趣说:“你少好奇,别把人家吓着。”我看着你想,有这样的一份对成绩的羡慕,你的心里一定也为放弃了自己的学习感到空虚吧。
一直是老师的宠儿,分数一直遥遥领先,我是一个学校一直标榜的乖学生,安静地学习,生活,我们就象是两个极端。只是能够感觉到你的关注,你的目光。在寝室里,毎次去热水房打热水时,那里的门都锁着。宝贵的热水很少有人打出来。宿舍老师把钥匙交给了你一把,你总是不开口,沉默的打开门,帮我拧开里面的水龙头。水的热气渐渐弥漫了上来,那模糊洇淡的气氛,是我积淀在心里面的`温暖。
我是内向的,对你说过的话仅仅是一句:“谢谢。”谢谢你,虽然现在你已听不到了。那次因为竞赛的事,外班的一个女生夏在放学的路上截住我,一定逼我去教务室说我某道题得到了同学的提示,那十分不算,她班才应是第一。十三岁的我还很小,孤立无援,她却是出了名的嚣张的人,领了几个高大的女孩横眉冷对。迫于她的势力,围上来的几个同学只是观望而已。那时你经过,夏是你的“同道中人”,同样不学习,混日子的朋友。我没有想到你会站到我身后,冷漠的看着夏,用你安静的声音对我说:“别理她。走。”
那时护我走出去的同学的名字,我现在还都记得。一共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同寝的女生,和我同村的另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是他们让我觉得在那一刻我不再力量单薄,不再紧张。
只是你仍旧一样的打发时光。终于有一天因为长久旷课而被老师叫到讲台前做检查。老师说了些侮辱性的话,你不堪忍受而离校。那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你。
直到毕业几年后的一天,听另一个同学说,你在一次打架中,被人剌中腹部,流血过多,不及抢救而死。我当时震惊,只是神情默然。在心里一直存着美好的想象,希望你能走上另外的一条路,也能生活得很好,能够看到你阳光般的笑容,而不是年少时的阴郁。那是我对你的祝福吧,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已结束了仓促的生命。
清明节快要到了。在我这样年轻的时候,没有想过使用“怀念”这样的词语。可是毎当接触到与死亡有关的事情,毎当我读到这样的字句时,都会想起已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你。你现在好吗?也许你已化成了空气,阳光,或是小草,成了自然的一部分,你在我们都感觉不到的地方,看着我们的存在,仍是那个善良,不驯的男孩。
无常何必逼人老,泪眼问苍天。如果有来生,何凡,你还会选择这样的活着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