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散文
重阳的前一天,我回到孩子外婆家,孩子的外婆知道我喜欢吃河蚬煮的汤。说实的,河蚬的汤加上一些芥菜,有着点微腥的清鲜,蓄着芥菜的甘爽,确实美味。但是时近深秋了,水也凉,很少人家下河去摸捞了。孩子的外婆就说,你去张大娘的家看看,她的孙女常在她家门前的小河摸拾,兴许会有呢。
我沿着河道向上行去。
小河的的堤边,茂盛了一个夏天的小草渐渐枯黄,盘緾在小树上的小藤也耐不住秋风的萧瑟,赤条条地挂在树梢上,细细碎碎的桂花飘落在小河的水面里。在碧水随心所欲游荡的小鱼放慢了摆动尾巴的力量,偶尔地翻过身子,触动了漂在水面柔和色调的桂花瓣儿。小小的桂花在清可见底的水中打个旋,幽幽地弥漫着暗香。水底的浅滩,半透明的黄沙,淡水贝类钻进沙底留下的痕迹零零落落地凹进一个小小的窝儿。
山坡上的泥房前,红薯蔓子爬过了高高低低的泥垅,红薯的紫色的花蕾顺从叶茎吐着一只只小喇叭。篱笆墙边几捆歪歪扭扭的柴禾,挂着几过刚洗过的几件衣裳。墙根的一对杉木木桶,圈着发白的篾条。不做任何遮掩的厨台上,几只粗碗的旁边有个青色塑料盘子,盘里装着不多的河蚬。河蚬是明显是洗过的了,半扇形的壳贝相间着深绿、浅黄、淡红的纹路在清水里清晰地映了出来。房子的前田园小径旁边,微微的阳光烤烘干枯了的、分不出是牛粪或者是山羊粪,散发着生活在城里的小孩子永远闻不到的气味。恰恰衬附着山村的幽静。
踏上这片土地,就是回到故乡的怀抱。这里没有了繁华都市的竞争,远离了颠沛流离的倾扎。但这里的人们是否能无欲无求,心若静水?不能,因为外面有灯火阑珊的夜空,也有霓虹四溢的高楼大厦。也有动人心扉的交响乐,就是削尖了脑壳也要逃亡,逃离这没有电脑只有老牛的地方。留下伏在拿着拐杖的老大爷老大娘,还有伏爷爷奶奶背后擦着的鼻涕的、不知爸妈家在何方的儿童!秋深了,天高、云淡、水碧、草黄、雁南归,远方可有信来?我,看到一双盼望的眼睛。
来到张大娘的家,年过八旬的张大娘正好坐在泥房前削着篾编织着粪箕。有段时不见了,她的脸色带着疲倦的憔悴蜡黄,慢掘的手指显得不是那么灵活了。
“张大娘,织粪箕呀。”我向前说。
“镜仔,回来看丈母娘呀!”我的问话打扰了张大娘,她用长满老人斑的手抚了抚分明是沾有汗水,盖在额前微微卷曲的白发。“秋后就要掘红薯了,去年用的粪箕前些日破烂了,要补补,要么装不了地里的红薯呀。”
“小枝红呢?”我环视了一下,没看见她在家里,便问。
“她放了学就去后山拾柴禾刚回来。”张大娘停了停话茬,用手指了指院子外的河边上的小桥方向说:“唉,她每天黄昏的时候都去坐一会,我都说了好几回了,但还是她还是不听。”
“这两年她妈妈没回过来看过她吗?”
张大娘摇摇头,眼神里流露着一丝无比的哀伤。触动别人内心疼楚的话我也不敢多问,无事谁会去悲秋,满地落叶触心弦。顺着张大娘手指指去的方向,如血的残阳弱弱的洒在山坡上,落在山坡边小河上。也把坐在小桥矮矮的扶栏上枝红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两年前的那一幕又在我的脑海里泛起。
三年前,张大娘唯一的儿子不幸病故,家里的主心骨一子没了,由于她的儿子在世时治病用去了很多钱,家里陷入了困境,大约是张大娘的儿子病故的第二个秋天,山里的薄云盖住了寒月,洒下了一场雨。张大娘的儿媳穿上了肥大的风衣悄然离开了小土房,她出逃的脚印清晰地留在这凄风冷雨泥泞了的山坡小路上。村里的人们看着张大娘紧紧地抱着年仅九岁、不停抽泣的孙女,都说大处帮忙去追回来。但张大娘只是摇摇头阻止了。从此,山坡边小河上的小桥矮矮的扶栏上,有个叫做红儿的小女孩用纤小的手托着双腮,眼睛一眨都不眨张望着山坡上通向很远很远地方的小路。
张大娘儿子的离去,儿媳相续出逃,无疑是象坠坠欲落的茅草房遭遇连夜的秋风秋雨。然而,活着就是面对困境,带着泪水都要站起来。年老的张大娘没有力气用得上梨耙,就用锄头在山坡上一寸一寸的.翻着泥土,种上红薯,以红薯为主食,红薯的叶子做菜。张大娘却没有就这样萎靡,她为了给孙女上学,有人来村里收购蚂蝗。她为了多挣些钱,用自己的血喂饱蚂蟥才捉起拿去卖。懂事的红儿也不闹了。放了学,就到小河边摸捉河蚬,卖了的钱换取油盐,维持着艰难的生活。
恰好,那一年初冬,广西卫视综艺节目制作组进入了这山村,把红儿的故事引入《第一书记》这个栏目播出。节目播出进行时,现场的社会各界人士的纷纷解囊援助,这场面很感人心。当主持人把话筒递给红儿问:小枝红,那么多的叔叔阿姨给你献出了阳光,你想说的是什么呢。红儿抺了抺眼里的泪水,说:“我除了说谢谢好心的叔叔阿姨外,我想跟妈妈说几句话。”制作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接外线的大荧屏打开了。小枝红看到荧屏上的妈妈,对着话筒说:“妈妈,你在那,我想你了,你能回来看看我吗?”
外线的那头也传来的语音,“红儿,我也想你,也想把你带在身边,但我现在在外面打工,依我的经济收入,还没有办法把你带出来,过年才回去看你好吗?”
节目做得很完满,也很成功。也希望着过了这个冬天,迎来融暖明媚的春天。但是,真实的背后这并没有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因为母爱之所以伟大,它不是在于你的经济的多少才给予的,而是精神上给予的,你抛去了她,你本来就是一位失败的母亲,没有什么是你的借口!况且两年过去了,枝红的妈妈还是没有回来看过小枝红!
每个小孩子的渴望都有着春光的滋养,让心里的梨园绽放一片浩瀚如海、洁白纯净的梨花,可小枝红的花蕾刚露枝头,就染了沧桑!
“小枝红还去摸拾河蚬吗,我想买点。”不想再去触及张大娘内心的苦酸,我避开家常话,说了来的意图。
“有啊。”张大娘端出塑料盘子。盘子里大概有5、6市斤的河蚬。“红儿去拾了两天了,只有这么多,够了吗?”
“几钱一斤呢?”
“不用钱,你丈母娘有时也过来我儿玩,时不时也给红儿捎点水果呀什么的。邻里邻舍的。那能要你的钱呢。”
我接过张大娘装薄膜袋子的河蚬。掏出几十块零钱放下说:那我留下几块钱当我给小枝红上学买笔和本子用吧。说着我快步走出了院子。
其实,来的时候,丈母娘就告诉我,河蚬在镇上是卖3块钱一市斤。要是小枝红两天才摸拾到5、6斤,每天只能挣来不够10块钱,也就是说买不到城里的子手里的一个汉堡包或者一杯冰激凌。
我在感慨面对苦难的人儿依然以自己的方式去顽强生活的同时,也感到了背后有一丝丝凉风,一个本该还在娘亲的怀抱里撒娇的小孩就要如此去磨难。
寒露了,朝雾会成霜,但愿枝红的妈妈能早日回来,带上枝红,用暖暖的心窝去化露成辉,让霜降迟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