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疼痛的散文欣赏
(一)
父亲这组名词在我的生命中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呢,他有着怎样的意义?没有人可以给我一个答案,这个世界上除却我自己,谁还能告诉我,何为父爱。
“燕子,上班来?”
“嗯。”
“你到一边儿去说话。”
“嗯,你说吧。”
“特殊情况,我急需钱,要不然会要命的事儿啊。”
“什么事?多少钱?”
“30000……”
“可我真没有,有我就给你了。”
“没有也不行啊,你向你同事借借看,要不然人家来要钱的时候,拿不出来多丢人啊。”
“要不你把我卖了吧,看我能值几个钱。你只想着你自己的脸面,可曾考虑过子女的难处?”
打来电话不是别人,是我“伟大”的父亲,他除了缺钱时会给我个打电话,一般常年不会联系。有时候,我十分害怕接到他的电话,这和吝啬没有关系,每个月领着固定工资的我害怕这种永无休止地索取。即便我是一棵摇钱树,也经不起日积月累的摇曳。
钱,是什么东西?它有着无坚不摧的力量,情感在它面前就像是破败不堪的土坯墙,了无生趣地生着寥寥几棵枯黄的野草,看不到生命的气息,看不到来年春天的希望。有些骄傲的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拜金主义者,却又总为生计奔波着,潦倒着。当我的亲人向我伸出求助的双手,我为自己的爱莫能助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有时候,你只想过着平凡的日子,无大风大浪,无大起大落,无大喜大悲,可生活总不能如你所愿。你渴望流浪时,偏偏拥有一个家;你渴望安定时,偏偏又是风起云涌时。此刻,我再也不敢轻言风轻云淡、花浓月浓般的诗情画意。生活,已然让我失去了握笔的力气。
从不轻易对人提及我的父亲,在我的生命中,父亲是真的存在过的吗?那么为何我从未感受到过父爱的温暖。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不在我们身边,他的生活是属于外面的花花世界的,用母亲的话说,那是我们抵达不了的世界。
其实,我从心理上是惧怕父亲回家的,父亲一回到家,总要和母亲大吵一架,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个稀巴烂之后骑着摩托车一溜烟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再回归时又是新一轮“战争”爆发时。
有时候,我也会埋怨,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那么好,我的爸爸却有着核能量般的破坏力,他所到之处尸骨无存寸草不生。我的父亲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去温暖别人的人,他总是自以为是唯我独尊,他总是给别人带去无尽地痛苦与伤害。大约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当我打开房门,他正在和另一个女人躺在我们的床上,那一刻,我甚至希望他能够就此死掉,或者我能够就此死掉,摆脱身为他女儿的宿命。我不懂得,我为什么会有一位这样的父亲。
这一段段在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画面,是如此真实地上演着,在我的生命里。有一段时间我会觉得,我是一个不会被任何男人爱上的女子,包括我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上大学那会儿,我是极其孤僻、乖戾与内向的,几乎不与任何男孩子说话,也很少扎堆儿在女孩儿堆里闲聊班里的男生、时尚与流行。这些,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忐忑不安的。只有那些安安静静躺在书架上的书籍,才会让我觉得心安。我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归罪于我支离破碎的童年和给予我这样的童年的父亲。
随母亲改嫁以后的`日子,没有一天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任性撒娇,没有一天不小心翼翼地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
“还在写作业,也不睡,唉!”
由于卧房少,我和母亲和继父挤在同一间房子里,中间隔着一层布帘子。作业写到很晚的时候,继父总会这般抱怨,拖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空苍茫,漆黑无边,没有一颗星辰,没有一丝光亮。他们都去哪里了呢?他们是否也像我一样倦怠了,一定是的。爸爸,我多么希望您是一位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可以让我去仰望的男人,可为什么您不是呢?我是不能回忆您的,否则,只会换来满心满心的伤痕。
爸爸,我累了,您知道吗?我冷了,您知道吗?我一直在坚强地行走,您知道吗?爸爸,您,爱过我吗?
您知道吗?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女子,可是冷漠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习惯,我一直都是在冷漠中成长的。我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我只知,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要爱两个人就好,一个是我的孩子,一个是被您抛弃的女人——我的母亲。她是一位伟大的女子,您今生,真的没有那种福气,更没有识得幸福的慧眼,否则,您怎么会轻而易举地丢了自己的幸福,这样一位善良美好的女子。
学习、恋爱、就业,都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为何此刻,我觉得自己是整个人世间最可怜的人?
爸爸,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了您的,这辈子来还债吧,只有这么想,我才能够不那么恨您。我一直在寻找,原谅您的方法,寻找如何让自己爱上别人的方法,寻找给别人带去温暖的方法,我并不想,做一位无情的女子,更不想做和您一样,自私的人。所以,无论什么处境,我都会倾尽全力帮您,一个从没有爱过我的男人。
(二)
“孩子,上班来吧?”
“嗯哪,是啊。”
“他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今天晚上给他打钱,他要是给你打电话要,你千万别给他,他都给你败坏了。”
“嗯,我知道了。您就别管了,不要理会了,我来解决……”
母亲口中的“他”是我的父亲,那个负了她一生,她爱了半生恨了半生的男人。听邻舍的婶子说,父亲娶母亲进门那会儿,家里穷得只剩下锅碗瓢盆了,就连一辆接母亲的大轮儿自行车还是借来的。
母亲卫校毕业,在镇上一所不错的卫生所工作。因为姥爷是地主,那时候斗地主,家里一夜之间变得一穷二白,还不准地主家的孩子上学,母亲是偷着上的学。父亲因为是家里的老大,小学三年级都没有读完,就已经开始务农了,务农之余,靠在村里捡猪粪牛粪为生。他娶到母亲的时候,脸上都乐开了花儿。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母亲放弃了工作做起了家庭主妇,父亲则和别人一起做起了生意,起初虽只是一家农药化肥铺子,可在那样一个以农业为主的时代,在家家户户都守着农田度日的山村,收益还是十分可观的。渐渐地,我记事的时候,我们家已经是整个村子里最富有的一家了。父亲,却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了,他搬去了乡里,据说还做了书记,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吃着“皇粮”。按说,我们的生活该是幸福美满的,直到,我看见他和那个女人,或者说甚至不止一次不止一个女人拥抱在一起,直到我哭着去找母亲,幸福,也已走到了终点。
有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我毁了我们的家,如果我不告诉母亲,父亲是不是就不会离开。
以后,每次见到父亲,我都乖巧得像个小绵羊一样,去讨他的欢心,希望他不要离开我们。可我也恨他,恨不得没有这样一个父亲。
也许是由于生活的坎坷,每一次我和弟弟打架,母亲先打的那个人总是我。当她的巴掌落在我的屁股上,其实,更痛的,是心。可我,今生都不会像恨父亲一样恨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记得有一次,夏末的夜晚,已经记不清楚因何原因与母亲起了争执,我不认为我有错,母亲非得让我认错,我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观念,用不屈服的眼神望着她。
她一只手把我拎过去,按在她的腿上,啪啪啪,顿时间,屁股上火辣辣地生疼。见我不再反抗,她便也松了手。我趁她不注意,跑了出去,躲在一扇破旧的木头板子后面。有很多蚊子,不定时叮咬着我,吸食几口新鲜的血液。
母亲的脚步一会儿近了,一会儿又远了,步调杂乱而急切,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声音一会儿清晰了,一会儿又模糊了。渐渐的,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的时候,首先看见母亲满眼焦急的神色,而后是站在床头的小不点弟弟。
第一次,我向她道歉;第一次,我问她喜欢我吗;也是第一次,我说我想和弟弟一样被她爱着呵护着。
还有一次,我拉肚子,一整晚几乎没有停歇,明明是夏天,头上却一直流着汗。第二天早晨,连半条命都没有了,邻居都说,赶紧找人去告诉孩子她爸呀,这孩子,恐怕是不行了。可去了好几个人捎信,也不见父亲回来,也不知道是信没有捎到,还是父亲早已不顾我的死活,或者说他不相信妈妈的话。
“这样子,去了医院还能救活吗?别再浪费了钱人也没了。”婶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情急之下,母亲找了我的老师,他家有一辆摩托车,去医院的话能够快一点。
到了医院,医生把母亲凶了一顿,母亲因我,又一次受了委屈。
如今,我长大了,走了出来。却留她一个人在继父家里,守着并非她骨肉的儿孙,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也曾想把她接来,她却怎么也不肯答应,我知道,她是怕成为我的负累,怕惹得我们夫妻不和。
而我,乐意有这样一种“负累”,那是满满的沉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