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村的哭嚎散文

张东东

河湾村的哭嚎散文

  历史上的河湾村,三面由洪溪河水环抱,岸青水秀,人杰地灵。随着清朝拔贡邵坤若、理学家邵宝华等名人的出现,更加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有了风水宝地的传言。

  岁月荏苒,之后虽无名人再现,村民安居乐业,日子也过得顺风顺水。

  自从罗圈椅般的河水早些年由清澈变污浊后,鱼鳖虾蟹绝种,宝地般的光景全无,全村邵家独姓,家家倒霉事不断,灾难也接撞而至。这家死了年轻人,那家死了小媳妇,村里暴病身亡的人接连不断,就请来了“明眼人”破灾。

  风水先生手拿罗盘,围绕村庄装模作样地折腾了一天,最后得出神秘的定论,说是“村前通往河对岸的小桥位置不对,犯了桥煞,曲则有情,直来直去损人丁。”把村子所有的灾难都是归罪于早些年新修的那座简易小桥身上。

  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全村人没有怠慢,或出钱或出力,按“先生”的指点把小桥东移数10米,朝向村内的南北大路。

  不料小桥换位不出五天,一八岁男孩从该桥上迭入臭气熏天的河水里一命归西,孩子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风水先生却圆说其词:“这是北斗星君显灵,有童男引路,以后必然岁岁平安。”

  更为蹊跷的是,小桥挪位后,村里年轻人照死不误,半年余就有5位年轻人相继离开人世,年龄都在30—40岁之间,死因也都是癌症。村里一个叫耳银的年轻人死亡,闹得更加满城风雨。

  为避开不测,家家户户还是趁夜深人静之时,在村北的十字路口烧香许愿还愿,目的就是让死神远离自己的家。

  耳银的父亲七年前被诊断为胃癌,为节省钱给儿子办婚事,自认为“得了不治之症,不再去花那些冤枉钱”,因此他没有住过一天医院,儿媳妇到家没几天,他就抱病离开人世,走完了四十七岁的人生路。

  婚后第二年,耳银家添新丁,儿子的出世,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生机,耳银和巧巧两口子沉浸在欢乐之中。如今孩子已经过了五岁,不料灾难正不知不觉中降临。

  为了家庭平安,耳银在春季挪修那座小桥时还积极参与,不料秋收后突然得急病死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撇下妻子和不满六岁的.儿子撒手人寰,村里像炸了锅,稀奇古怪的事更发生在这个年轻人死后的日子里。

  耳银的死,乡邻们议论纷纷,议论更多者说是耳银的死与他生前扒坟有关。

  今年秋收季节,农忙刚刚开始,耳银年过七旬的母亲帮手耳银两口子,不料中风不省人事住进了卫生院,妻子巧巧带着不满六岁的孩子去卫生院护理婆婆,家里十多亩的玉米,收、打、种全落在耳银一人肩上,干活人手少,为了图方便省力,他干脆在自家田里造场晾晒粮食。

  就在造场的地方平整一个高土堆时,地下冒出一块没有沤烂的棺材板,耳银知道这下面是个老孤坟,多少年都无主上坟添土,早已成了无主荒坟。耳银干脆把腐朽棺木掘出丢弃到路边沟内,在原地整出一大块晾晒场。

  乡下人农忙季节有看场的习惯,耳银也不例外,干完一天农活,晚饭后他带上被褥来到自家晒场里,在平整好的坟地边睡下缓解一天的疲劳。

  说来也怪,自打耳银第一夜睡到场里,每晚都恶梦相伴,按他自己的话说,没有一个晚上消停过!

  “月光下,我朦朦胧胧进入梦乡,一个二十来岁似仙女一般的少妇飘逸而至,陪我聊天说话,诉说衷肠。”耳银白天向人叙述着头晚的梦境。

  耳银说话间还陶醉于美妙,沉浸于幸福之中,夜晚照例去晒场续梦。

  一个人仓储完玉米,播种完小麦,农活告一段落,在卫生院住院的母亲病情好转缓慢,依然不能下床走路。耳银自己却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呼吸急促也伴随左右。想是与劳累过度有关,找村医打针吃药无效,不得不去县医院就医检查。结果出呼意料,肝癌严重扩散已是晩期,医生劝留院观察治疗,他却坚持说回本乡卫生院治疗,因为那里还有他的母亲。

  “黄鼠狼专咬病鸡子”,病房里的母亲见儿子这般模样,又想到一个家庭两口人住进同一个医院,家里无人照看,尽管自己没有痊愈,也坚决要求医生为自己办理出院,让儿子接替自己的床位,儿媳巧巧继续留下护理儿子。

  母亲出院的当天,被医院列入抢救中的耳银,病情开始恶化,乡卫生院根据他的病情和自身医疗条件,立刻派救护车向县医院转送,三十公里的车程,耳银没能坚持下来,途中心跳停止,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人世。

  耳银的离世,这个多难的家庭又少了顶梁柱,人们投来同情的目光。与之同时,对耳银的死因,大家议论纷纷,大多的人认为,耳银对自己的病不在乎,啥活没有耽误干,却从来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如果先前去医院检查,提前对症下药,也不会出现今天的悲剧。

  也有人把耳银这次的不幸,与先前扒坟和夜梦妖女联系在一起。说是“自古有训诫,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座坟;宁拆一座坟,不拆一对人”。

  七嘴八舌中有人说:“耳银虽然没有拆散一对人,却因拆坟而拆散了自己的家庭,自得报应。”

  又云:违犯阴规拆了人家的坟茔,梦中美女,是邻村七十年前得急病身亡新婚女郎的化身,因为死得早,年轻又无留后代,按当时风俗,死后不可入本家祖坟,几十年的孤魂野鬼无人问津,今天阴曹房屋遭耳银强拆,孤鬼自然不肯放过阳间罪过,阴魂不散,妖女勾魂必得其所,这是来自阎王殿对耳银的惩罚。

  人说“人死如灯灭”。而耳银的死,一时间却闹得沸沸扬扬。正当人们为耳银的死而惋惜或歪评时,新的故事又发生了。

  埋葬耳银不足十日,邻居一妇女遭阴魂附身,口里学着耳银生前的腔调,“我叫耳银,你们快把巧巧叫来,我有话要向她交待。”

  死了的人借助活人诉说生前,科学解释这叫脑部病变引发的幻听幻觉,有人说这是“撞鬼”,也有人说这叫“阴魂附体”。耳银死后的一段日子没消停,魂附活体阴阳对话不断。

  邻居们赶忙喊来了耳银的媳妇巧巧。于是,一场“夫妻”阴阳对话开始了,生前话语不多的耳银,此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生前只有初中文化,今天却妙语连珠,一场阴阳恋歌,让在场的人都感到惊讶。

  耳银:对不起你巧巧,是我几年前把你从山青水秀的地方娶到俺这穷地方,跟俺没明没夜地干,没有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如今我走了,撇下你一人照顾孩子和瘫痪老娘,我人走心不安哪!

  巧巧:你把俺从云南大山里接来成家,俺没有后悔过,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和你过上好日子,如今房子有了,孩子有了,该轻松过好日子的时候,你却留下财富去了,应该是俺的心不安!

  尔银:阴阳两隔,我已经有了幸福的新家,新娘就是我给你说过那个梦里陪我聊天的人,别忘了,合适的时候你也要带着孩子改嫁个好人家,远离咱们村庄那条污水河。

  巧巧:你放心走吧,我哪里也不嫁,我会为瘫痪的婆婆养老送终,也会按你吩咐把孩子养大成人。

  ……

  一段天地对话,一曲阴阳恋歌,诠释着健康与幸福,道出了世间善美与丑恶。

  环绕村庄的罗圈椅河水不再是福水,祸水来自上游的化工厂、造纸厂,据说不好的老板不光偷偷往河里排污水,还把有毒废水喑地里往厂区自掘的深井里灌。

  洪溪河水似乎还在灵动中流淌,可河湾村如死水一潭,永远不再是风水宝地,似耳银和巧巧的夫妻天地对话仍在继续,河湾村的人们仍然为不断降临的灾难而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