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小组长散文
六十年代初,正是三年自然灾害让人饥不裹腹的年月。那时候,我刚上小学,正是男孩子能吃的年纪,偏偏赶上了吃不饱肚子的日子。夏天还好说,人们挖点野菜,撸点榆树叶椴树叶的,掺到玉米面里,勉强能对付个七八分饱。可是到了冬天,就只能啃那点供应粮了。
也真赶巧,正赶上爷爷从河北背着一盘手拐石磨到我们家来度饥荒,使本来就不宽裕的口粮,越发的捉襟见肘了。母亲每顿只给爷爷和爸爸一人一个大点的贴饼子,我和哥哥妹妹一人一个小得多的贴饼子,母亲有时候只喝点玉米面糊糊。爷爷在我们家住了两个月,我们家仅有的一点存粮,每天省着吃,也吃出来了。爷爷看我们每天只能吃个半饱,只好又回河北了。
那两年的冬天,真是太冷了,再加上肚子里没粮食,人就更不抗冻了。早上吃完饭,走到学校肚子就空了。中午放学后,往家里走的时候,就觉得腿直发软,勉强走到家,家里却锁着门。我站在大门洞里,像一只冻僵了的小狗似的。这时候,正赶上我们居民小组组长,赵姨从门口路过。她看我冻得脸都变色了,抱起我就回到她们家,把我放到炕上,拿出一条棉被,把我包起来,又吩咐她的大女儿,一个比我大四岁的女孩子。“焕颖,你出去端一盆雪来。”焕颖姐姐端回来一盆雪,那雪似乎在冒着凉气。我想说话,可我已经冻的嘴都不好使了。赵姨把我的手放在雪盆里,使劲的搓起来,搓完左手搓右手,半个小时后,我的手变得热乎起来,好像泡在温水里似的。赵姨又扒掉我的袜子,把我的两只脚如法炮制。终于,我彻底的暖和过来了。看我的脸上有了血色,赵姨给我拿来一张白面饼,那个年代,谁舍得吃全白面的食物啊。可我那时候不懂事,接过白面饼,贪馋的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焕颖姐姐在旁边既眼馋又妒忌的冲我翻白眼。
当我把这件事说给母亲听后,母亲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说:“是你赵姨救了你,要不然,你的手脚就都残废了啊!”母亲为这事,特意去食品商店买了那时候谁也舍不得买的光头饼,带着我去赵姨家,要让我给赵姨磕头,认干妈。我心里很高兴,因为我想起赵姨温暖的双手的同时,想起赵姨家香甜的白面饼。可是赵姨拦住了母亲。赵姨说:“干脆,咱们姐俩认个干姊妹吧。”于是,母亲同赵姨成了姐俩,赵姨大,母亲小,我和哥哥妹妹喊赵姨大姨,焕颖和焕甜,一个针扎火燎的和我同岁的小丫头,喊我母亲二姨。
大姨夫在井下掘进工作,工资要比我父亲的工资高出许多,因此,他们家的生活相对要好一些。每当要开学时,母亲都要到大姨家借个十元八元的,可以说常年如此,也可以说,大姨和母亲之间的情意,比亲姐妹还亲。
记得,大姨家在房山头接了一间房,是焕颖和焕甜的居室。每到冬天的星期天,或者放寒假,我跟一些邻居家的孩子,全都聚在这里,连疯带闹的,这屋里串到那屋里,大喊大叫的,尤其是焕甜针扎火燎的叫声,真的挺闹人的,可是大姨大姨夫从来没因为这事反感过。
大姨这个居民小组长,在那个年代,需要经常组织居民活动,后来又增加了学习上级精神的各种会。大姨总是很积极的`去组织去发动。有时候组织家属到井口去送水,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饮料,都是从个人家里拿把暖壶,装上糖水,送到井口去。
大姨总是不厌其烦的在居民小组里忙碌着,从无怨言,而且,做起家属工作来,非常认真负责。
谁家老人去世了,她都要去前后张罗,那小小的个子,忙里忙外的,直到把亡灵送到坟茔地。谁家生孩子啦,她去给找接生员。那时候,生孩子都是接生员到家里接生,我的几个妹妹,都是我大姨带接生员来给接的生。
记得,那好像是我差点冻僵的第二年,不知道大姨从哪儿弄来的豆腐渣票,每个月都给我们家送两张来,两张豆腐渣票,就是四斤豆腐渣,,当时可真给我们家解决老大问题了。虽然豆腐渣吃多了爱闹肚子,可那时候吃起来可真香啊,到现在我也忘不了炒豆腐渣的那种香味。更有意思的是,大姨不知道从哪儿弄那么多土偏方,谁牙疼啦,谁发烧感冒啦,她都能给你出点不用花钱就能治好病的土偏方。别说,她那些土偏方还真管用。让人想不到的是,谁家月科孩子抽风,大姨去给刮刮痧,灌点朱砂,就奇迹般的好了。谁家孩子吓着了,大姨去给烧点纸或者烧张带邮票的信封,叨咕叨咕也能好。
说实在的,大姨这个居民小组长,在我们那二十几家居民中,可真是举足轻重的人,她用自己无私的爱,关心着居民小组中的每一个人,包括刚刚出生的婴儿。她用无私的爱化解夫妻之间的隔阂,化解邻里之间的矛盾。在那个饥荒和动乱的年代,这种亲情,始终让我们那个居民小组所有的居民,都团结和睦的像亲人一样。
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虽然居民委员会还有,可是很多居民都不知道居委会主任是谁。居民小组长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 ,可是我仍然怀念已经逝去的居民小组长,我亲爱的大姨,怀念那个被她的爱温馨着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