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披一肩长发,慵坐窗前。在一米阳光的爱抚中,握一杯香茗,在茶香悠长的飘逸中,品一首宋词,隔时空,聆听先贤的心声。捧一颗善感的心,欣赏大师灵魂深处的舞蹈,任那温情的文字之石在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打湿了自己的心: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是大文豪苏轼的被世人誉为悼亡诗之首的有名的词作江城子,悼念的是自己的亡妻王弗。既然怀念的是自己的亡妻,那么可以从爱情和亲情的角度来解读这首词。
爱情的角度。“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作为苏轼的第一位妻子,王弗是深受苏轼的敬爱的,她秀外慧中,老成持重,陪自己的丈夫读书,在那段红袖添香的日子里,他们的爱情是最为甜蜜的。王弗是苏轼事业上的好伴侣,她对苏轼的仕途极为看重,鼎力相助,不惜躲在帘子后面倾听苏轼与朋友们的对话,为他的人际交往严格把关,并且以她女性特有的敏感直觉做出有价值的判断,告诉自己的丈夫应该小心提防的小人。所以,她凭借自己在苏轼事业上的支持赢得了他的敬爱,在她的“千里孤坟”旁,苏轼亲手为她栽下三万棵雪松,作为自己对亡妻的爱情表白。同时,她还赢得了德高望重的大学究公公苏洵的认可,苏轼最终才会按父亲说的在王弗离世一年之后,又将王弗的棺椁运回四川葬在自己母亲的墓旁。“多情自古伤离别”,大文豪苏轼心胸豁达,却是性情中人,写这首词的时候已然娶了第二位妻子王闰之和自己最钟爱的小妾朝云,所以更加显示出诗人对亡妻难能可贵的情深深意绵绵,和牵挂之真切。
这首词的写作时间,正值苏轼政治上的不如意,被贬官流放,与第二位妻子王闰之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就像元稹怀念妻子韦丛的时候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所以她和苏轼应该是一对最纯真质朴的“贫贱夫妻”。虽然,王闰之那么温柔体贴,任劳任怨视前房的孩子如己出,关怀备至,令苏轼感动不已,但是,王弗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最爱的、最需要的人,就是在平静的幸福的日子里会被淡忘,而在人最寂寞、最孤独的时候才会被想起的人,而王弗的名字就在那个夜晚,被苏轼在睡梦中呼之而出。感谢那个夜晚的'星星格外明亮,是它们不知疲倦的闪烁才有了这首词的熠熠生辉!
上阙写的是苏轼的政治浮沉,是在与结发妻子诉说自己在与之阴阳两隔之后的宦海沉浮人生失意;下阙写的是自己与妻子相遇的梦境。最稀松平常的细节往往最令人动容,“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正梳妆”,年轻秀美的妻子在对镜贴花黄,“女为悦己者容”,在古代更为如此,此句足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琴瑟合乐,和苏轼对当时政治如意生活的怀念之情。再次见面的他们,纵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相思泪翻飞,在彼岸花的鲜艳怒放中,令人唏嘘叹惋。
苏轼对在最苦最难的日子里陪伴自己的第二位妻子王润之充满感激之情,所以在死后与之合葬,长相厮守。对最钟爱的小妾朝云是一种对知己的爱,是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和愉悦。人生难得一知己,苏轼为拥有这样的红颜而欣慰!
苏轼,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一生拥有着三个优秀女人的爱,和众人的仰慕;而林徽因,作为一个优秀的女人,她让徐志摩怀想了一生,她让梁思成宠爱了一生,她让金岳霖默默牵挂了一生。爱情故事丰富了他们的生命,滋养了他们的事业和人生。
亲情的角度。夫妻百年,都是从最初的浪漫爱情,转变到最后的温馨亲情,而后者才是婚姻幸福长久的保鲜膜。所以,这首词打动人心的地方还在于他是悼念亲人的佳作。“生如夏花之灿烂,死若秋叶之静美”,佛教教人参透生死,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拈花微笑之间。道理都明白,但是,但凡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那份痛彻心扉,那份寒凉刺骨,个中滋味,终生难忘。“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的,难忘,难忘母亲弥留时刻的牵挂与不舍;难忘母亲去世后那由温热、柔软变得逐渐冰凉、僵硬的手臂;难忘母亲被火化车拉走时,那忽被一阵风吹起盖在脸上的盖布,露出来的那蜡黄但安宁的仿佛睡着了的脸,你走么?!你真的不再管我们了吗?我在心底绝望呐喊,我清楚的知道,再回来之后那个小盒子里的温热的骨灰已经不再具备母亲的温暖,从此,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少了一样最为宝贵的东西。我听见,我的心,“哗啦”一声破碎了……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一座座,孤坟,像一个个可怜的逗号,在荒凉的野外,只有与明月相伴,与清风低语。昨天,又听到一位同事的老父亲去世的消息,又一位老人结束了自己坎坷的一生,走了,他们去了哪里?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吗?我们不得而知,如果有,那么,多年之后亲人之间在奈何桥上相见,是否也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般的感叹呢?
思想的小溪在经典的沃野奔流,敲击下这些文字。这时,楼下悠扬的钢琴曲秋日私语响起,把我的思想拉回到现实中。一杯香茗已经变凉,从窗外望去,小区里的几个孩子追赶着一个不知从那捡来的破风筝,开心地叫着;几个老人坐在马扎上用很大的声音在说话;一直不读后感知从哪里来的流浪猫在喵喵叫着,寻寻觅觅。忽然记起,幸福,就是活在当下……
十年一梦,千里孤坟,阴阳两隔。涌上心头的是无尽的凄凉,沧桑见证的是两鬓如霜。数得尽的是三千烦恼丝,道不出的是十年的相思情,情也芊芊,意也绵绵。静静地,静静地回忆,回忆是无声的叹息,叹息是永远的别离。
昨夜幽梦,重归故乡。小轩窗前,梳妆台边,仍是你生前最美丽的容颜,一颦一笑,宛若生前。四目相视,相顾无言,唯有千行热泪,诉说十年的思念。
十年之间,夫妻情深。十年之后,幽冥永隔。十年两茫茫,若亡灵尚在,“该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吧”。也许最断人肠的不是“相逢不识”,纵容颜老去又何妨?一句“相顾无言”,该是最脆弱的画面吧,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语言都在这四目相视中显得苍白,一切行动都在这千行热泪中变得黯淡,“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那该是一幅凄冷的画面:月影朦胧,短松冈上,风声阵阵。偌大的旷野,一座孤坟独立。死者尚且孤苦,而生者又该何其哀愁?
为情所伤,纵使写出“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苏轼一个豪放派的始祖性诗人也在劫难逃。也许他心中该有一处最柔软的角落吧,“带泪,并且不可触摸。”
十年的光阴,从相遇到相知。又十年的岁月,从相别到相念。
十年,苏轼以十年时光为弦,和着血泪,伴着心痛,独品一杯清酒,自赏一轮冷月,在月光之下,在天地之间,谱就一首断肠曲,弹与天下有情人!
我仍记得第一首让我眼睛泛酸的词,是那首语文课本后面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很难想象一位猛男对着语文课本落泪的样子,当然早读摸鱼被抽到背诵全文的情况不算,但就像被某种莫名的情绪击中,我那天愣是一上午没缓过劲来。诗中纵使相逢应不识的自嘲无奈,梦中相顾无言泪千行的思念与悲伤是我第一次体验到的强烈共情。所以我觉得东坡先生要为我那天走神被罚站负一定责任。
后来阅历渐增,亦遇见了更多能打动人心的词句,才发现之前不是我没有看过饱含深情的作品,只是人生的厚度不足以与诗人凝练出的感情产生共鸣。我同刘过在安远楼发出“终不似,少年游”的今昔之叹,体会陆游在孤村“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失意慷慨,哀辛弃疾“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的壮志难酬,忧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临别依依,恨白居易与元稹“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死生相隔。东武望馀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又是苏轼,词间尽是豪迈,等宴散人归,却又止不住的落下泪来。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愿各位少年此生不必识愁,也盼你有同游者行令饮酒共赏此秋。作者潘科灿
在读完这篇宋词后,感慨万千,眼泪竟从心里流了出来。这人世间多少生离死别在不同地方上演,古人用悲怆的声音向我们倾诉着千古哀思。
本人最爱苏轼诗词,还幻想过若能穿越古今去一睹真容,但这种念头自然是要打消的,八零后的我整日把胡思乱想当作每日必修课,却恍惚的在虚度自己的青春年华,不曾留下自己满意的作品跟别人分享。我连自己把什么目标放在第一位都不清楚,更别谈怎样让人生活的精彩且更有价值。古人和今人有何不同,都逃不过一个情字纠缠,回头已不见深爱的人那熟悉的面孔,即使那人已在他的世界从此化作一缕星光,只能远远观望。我们都有不甘心的时候,那纠结的心情恨不得一次被深埋起来。我们会在最失意的时候想起那些曾给过自己安慰的人,那也许是给自己的伤痛用的一剂良药。苏东坡和爱妻离别时的痛楚世人都可体会,那是永别,而十年中那空荡荡的思念究竟能寄往何处,吟一曲千古离歌,饮一壶愁绪任往事纷飞。谁没有此生最难割舍的相思,也枉在这人世走一遭,多情人总能给世人留下千古绝句,让后人去体会和醒悟,那不是十年相思苦而是余生的难忘。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是否会觉得狂躁不安,或是满腹情愁却不能倾倒在这虚伪的人世,活的苦不堪言。我们在挣扎着,想咆哮,想痛哭,想狂笑,不知作何是好,最后不得不平静下来坦然接受这可恶的一切。人类存在于这世界有多久悲欢离愁就有多长,鬓如霜又怎样,梦里的你依然如往常,在泪眼朦胧中是那么清晰。有时会想放任自己尽管让脑子一片空白,糊涂度日算了,却又没法控制思想仍旧挂念他,想必会有许多人和我有同样感觉。
苏轼纵然才华盖世为官清廉也难逃奸臣迫害,两度被贬饱受离乡之痛,在人生大起大落的狂流中淘洗着灵魂,仍然以苦为乐坦然面对一切。很难想象这位以豪放著称而感情细腻的大才子是怎样承受的,而今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类却不同,稍受些委屈就大呼其不堪忍受的程度,真不知是人类文明的进步还是抵抗灾难的本能的退化。我们在坠入低谷时会想去做什么,任命运的摆布还是顽强的对抗,不畏惧一切或把一切看作如风一样,就随它去吧,没什么放不下的。
我很欣赏古代那些英雄豪杰如钢一般的气节,如水一般的柔情,不得不令人折服。就如同在严寒中还能从容绽放的梅花,散发着独有的芬芳令人醉在其中,任冰雪在看似柔弱的花瓣上层层覆盖……
皓月当空,他孑然一身,独行于碎石小路,两侧矮松林立,山风微冷,万籁无声。穿过密林,他住了脚,身后树影斑驳,风吹影动,眼前空地,孤坟兀立。
石碑上覆着浅浅一层青苔,他摩挲着有些模糊的碑文,字里行间全是他当年留下的泪迹,只是,温度不再。触到那两个字,手指久久不能移开。王弗,他朝思暮想的名字啊,就这么永远地刻在这冰冷的石碑上了。
念之心切,爱之情深,牵肠挂肚,只此一人。如今相见无期,思愁无际,生死殊途,叫人肝肠寸断。他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无尽的悲痛充斥心间,欲出而不得。
十年如一日,独卧林间的她,只有那寒月相伴,该是怎样的凄楚。
十年如一日,相隔千里的他,对冷月望眼欲穿,又该是怎样的孤寂。
他深深吸了口气,十年漫漫,物是人非,发已斑白,音容皆改,若重逢,她可还相识?
梦中楼上月下,一切宛如从前。小轩窗前,对镜梳妆,盈盈转身,莞尔一笑,那是眉目依旧的她啊!他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可指间空无一物。她笑靥如花,他噙泪难语。相顾许久,无言以对,唯有泪千行。恍然梦醒,枕湿欲滴。
窗外月色朦胧,相思难收。回首她离去的刹那,岁月无声让人害怕,他多希望时间停下,可以永远陪着她。看楼下,枯藤长出了枝丫,原来时光早已翩然轻擦。他独登高楼,举杯邀月,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知道,王弗离他而去已有十年之久,他亦知道,他再也无法与她相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只是不愿承认,只是不愿忘却。
苏轼一直固执地坚信,只要他不忘她,她便永远活着,活在他心里。
于是,这刻骨铭心的相思之痛注定伴他一生。
亭午时分,窗外蝉鸣嘈杂,习题作业未有一字入心,隧无奈搁笔,揉了揉眉心。正在思考是否要等待噪声过去再提笔时,余光瞥见那本《宋词三百首》,于是欣然起身。
浅读深品,蓝字摘录。一翻页却看到了放假前自己阅读的痕迹:那是苏轼的《江城子》,一条红线,画出的是首句“十年生死两茫茫”。
《江城子》被后人评为“千古悼亡之音”,苏子瞻悼的是发妻王弗。王弗出身书香门第,16岁嫁于子瞻,26岁亡故,期间正好十年。这是苏轼最顺心如意的十年,名满天下,层层提拔,“春风得意马蹄疾”。然而在王弗去世几年间,苏轼卷进了变法风波,新党得势时,他由于政见不合,上书谈论新法弊端,被新党压迫。在他43岁调任湖州刺史后,一封《湖州谢表》被新党抓了辫子,爆发了宋史著名的“乌台诗案”,苏轼锒铛入狱,几次濒临砍头之刑。后来旧党得势,他强调王安石新法也有可取之处,又被旧党排挤,自请外调。
他把人生苦楚写进诗词,写纵使相逢应不识,写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十年间历经宦海浮沉,尘满面,鬓如霜。
可苏轼是旷达的,是“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是“一肚子不合时宜。”而一个人胸中有天地丘壑,自然不会在意那些蝇营狗苟的事,他的乐观不是乐观,因为他的磨难不是磨难。
可是,只有读过诗词的人才会知道苏轼历典八州,“眼前天下午一个不好人”的豁达,知道辛弃疾“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节气,懂得李清照“却把青梅嗅”的婉约。水域边缘,藕花深处,浅浅涟漪层层晕开,却是绿罗裙的采莲女“芙蓉向脸两边开”,白雪纷飞,是天人“剪水作飞花”,飘絮之间,新酿米酒,红泥火炉,是友人“能饮一杯无。”更有东坡居士淡烟疏柳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至今犹存我心。
殊不知这一字一句,皆是文人的苦心推敲,一意一蕴,藏着多少墨客的匠心独运。
若有一日,诗词的文化彻底泯灭,“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样的情怀还能在人们心中自然产生吗?
何处清欢?
不禁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导我背诗,那时只觉得朗朗上口,跟玩儿似的就背下去了。慢慢长大之后,看到春日桃花,知道了什么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看到夏季盛荷,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分别方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不懂的东西记下来,便是在心理生根,日后触景生情,总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