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赏析
本诗是陶渊明组诗《饮酒》二十首中的第五首。诗的意象构成中景与意会,全在一偶然无心上。‘采菊’二句所表达的都是偶然之兴味,东篱有菊,偶然采之;而南山之见,亦是偶尔凑趣;山且无意而见,菊岂有意而采?山中飞鸟,为日夕而归;但其归也,适值吾见南山之时,此亦偶凑之趣也。这其中的“真意”,乃千圣不传之秘,即使道书千卷,佛经万页,也不能道尽其中奥妙,所以只好“欲辨已忘言”不了了之。这种偶然的情趣,偶然无心的情与景会,正是诗人生命自我敞亮之时其空明无碍的本真之境的无意识投射。大隐隐于市,真正宁静的心境,不是自然造就的,而是你自己的心境的外化。 千古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表达了诗人悠然自得、寄情山水的情怀。
这首诗是非常好的一首诗,它的好就在感情非常真率,一切都自然他开头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把自己的房子建筑在人世间,可是听不到车马的喧闹,那么“在人境”一定会有“车马喧”,为什么没有“车马喧”呢?他自己自问,说“问君何能尔”,就是我问你是什么原因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呢?下面他答到“心远地自偏”,“心远地自偏”对我们今天也不无启发,就是我们今天生活在一个非常现代化的、非常喧闹的这样一个社会当中,我们已经不可能像陶渊明时代那样隐居到山林里面去。我们在这个非常热闹的现实当中,只要我们每个人他的心远离了一些名利、一些物质的追求、远离了一些世俗的官场,那么我们住的地方也会变得偏僻起来,我们的心情也会变得宁静起来。我们也会克服一些浮躁的情绪,这样使自己变得非常的宁静,这个对于我们自己人生的修养,对于我们社会的安宁都是很有好处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陶渊明非常有名的咏菊的诗歌,“采菊东篱下”是一俯,“悠然见南山”是一仰,在“采菊东篱下”这不经意之间抬起头来看南山,那秀丽的南山就是庐山,他家乡的庐山,一下就扑进了他的眼帘。所以这个“见”字用得非常好,苏东坡曾经说:如果把这个“见”南山改成“望”南山,则一片神气都索然矣。下面他就说“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就是说山里面自然的景观早晨和晚上都非常好,在傍晚时分飞鸟呼朋唤侣结伴而归,大自然是在这个很自然的气氛中飞鸟就回到鸟巢中去了。然后从这样一种非常自然的、非常率真的意境中,陶渊明感受到人生的某一种境地。但是这样一种非常微妙的境地,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欲辩已忘言”了。
诗歌的主旨是展示诗人运用魏晋玄学 “得意忘象”之说领悟“真意”的思维过程,富于理趣。然而,它不是枯燥乏 味的哲理演绎。诗中写了悠然自得的情,也写了幽美淡远的景,在情景交融的 境界中含蓄着万物各得其所、委运任化的哲理;这哲理又被诗人提炼、浓缩到 “心远地自偏”、“此中有真意”等警句,给读者以理性启示,整首诗的韵 调也更显得隽秀深长。陶渊明真个能不要,此所以高于晋宋人物。”这首诗正刻 画了诗的不同流俗的精神风貌。他不象一般隐士那样标榜超尘出世,而是“结 庐在人境”;他置身“人境”,却能做到“无车马喧”,不染世俗之事。原因 何在?诗人意味深长地说:“心远地自偏”。心静,境自静。无求名求利之心, 即使身居闹市,也宛如在山。这深刻的道理被诗人平淡地说出,亲切感人。 诗歌巧妙地运用了象征手法。“鸟倦飞而知还”,那只在晚照中翩然归来 的鸟和那个悠然见山的人,心神契合,仿佛都在这幽静的山林中找到了自己的 归宿。
结庐在人境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广为后人传诵,反映了诗人归田前期的志趣和情怀。这是一首具有诗的鲜明形象和悠远境界,又蕴含着某种宇宙人生之理的哲理诗。诗中用了真意、忘言等玄学用语,更有一种耐人寻味的理趣。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这四句诗,实际上是讲人与现实的关系问题,即生活在现实中的人能否超脱于现实之外的问题。当时道教盛行,宣扬生命无极论,说什么只要导养得法,人就可以得道成仙,不但精神不死,肉体也能久视长生。那时,或竦身云霄,或潜泳江海,茫茫恢廓的宇宙,就可任你逍遥翱游了。也就是说,神仙的身形和精神都是超生死、超时空的。陶渊明对这种神仙妄说素抱否定、批判的态度,他认识到,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归去来兮辞》),即使后来陷入生活的绝境,也决不到神仙世界去寻求精神安慰。因而他弃官而不弃世,归田而不隐遁山林。其实,他所归隐的田园,对官场来说是隐,于广大农村现实而言,则不但不是隐,倒是步步接近了。这是一方面。然而,他却相信,人的思想或精神,可以孤立地自我净化,或者说,能够超脱于现实之外。这四句诗就是讲这个道理。结庐在人境是说生活在现实社会中。车马喧指人世间各种烦人的尘杂,也是世人为富贵荣华而奔竞的形象写照。他之所以身居人境而尘杂不染,就因为能做到心远。心远就是思想上绝弃富贵荣华之念。一个人丢掉了物欲,断绝了尘想,精神就远远超出于尘世之外了。他在《戊申岁六月中遇火》一诗中说:形迹凭化往,灵府长独闲。在现实生活中,人的形迹常常身不由己,只好任其自然;但人的内心世界却可以超现实而恬澹虚静。这种渴求精神上超现实的幻想,与当时流行的说法:形居尘俗而栖心天外(《晋书·隐逸传》),都是当时人们力求从内心苦闷中解脱出来的一种主观愿望。然而,人生活在现实生活之中,又想屏居于现实矛盾之外,那事实上是办不到的,说穿了,不过是自我排遣或解脱的另一说法罢了。这就是所谓心远的实质。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诗人采菊东篱,悠然自得,又逢山气特佳,飞鸟投林的黄昏,大自然的一切都显得和融淳净;此时的诗人,超然冥邈,神逸方外,他的心境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这里,采菊二句主要突现诗人乐得其所的悠然心境;山气二句则明显寓有众鸟欣有托的意兴。两者的情趣是相通的。这种主观心境与客观环境的浑融妙合,后人概括为意与境合,或意与境浑。在诗中,这种主、客两方的交感,主要靠那个见字生动地表现出来。苏东坡说,俗本作望南山,则此一篇神气都索然矣;而着一见字,意境全出。奥妙究竟在哪里?我以为见字之得,主要得之于无心,能使意、境妙合自然;而望字之失,主要失之于有意,有意则不自然,故破坏了全诗的悠然气象。
然而,从诗的艺术构思上说,结庐四句讲超脱,采菊四句表现意与境会,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内在联系呢?前面说过,陶渊明讲超脱,只限于个人的精神或心境,即所谓心远而已。他认为,要使自己的心不受世尘的污染,不受车马的喧扰,那就必须痛下决心,放弃功名利禄的追求,返回农村田园,去过躬耕自食的生活。这是挣脱世俗精神枷锁,获得心灵自由解脱的必由之路。而人的心境,如能净化到同大自然一样的纯洁、和融、浑朴,那就达到了最理想的精神境界,也就是心远的极致。采菊四句诗讲的,正是心远达到极致的一种艺术境界,它向读者表明:人的主观心境与大自然的客观环境真正浑然妙合了,人的精神也就从尘世之累中彻底地解脱了。诗人在东篱下采菊,他的身形固然属于现实世界,但他当时的心境却悠然到与大自然冥会妙合的胜境。可见,前四句是提出问题,并作了结论性的回答,后四句才用诗的形象具体表达这一诗的主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此中,指采菊四句所表现的意境。真意的.真,在玄学家的概念中,与自然是相通的,真意就是自然的意趣,它概括了采菊四句所表现的意境的本质特征,故清人吴淇说它是一篇之髓(《六朝选诗定论》卷十一)。从诗人主观方面说,采菊东篱,悠然自得,这是对宇宙人生之理、造化自然之趣的领悟;从庐山一带傍晚的自然环境说,一切都显得和融浑朴,充满生机,这正是大自然的本色。诗人的悠然情怀与眼前的自然气象,都合于自然之道,因而,主、客二方也就冥会妙合了。这其中的妙谛,在诗人看来,只可意会,难以言传,故曰欲辨已忘言。言意之辨是魏晋玄学研究的一个基本理论,所谓得意忘言,是说言、象是得意的工具或手段,得意不能离开言、象;然而,言、象只是现象,意才是事物的本质,故要真正领悟意的真谛,又不可凝滞于言、象,而应忘言忘象。在这首诗中,诗人从采菊四句展示的具体言、象中所领悟到的意,就是一个真字。他认为,意既已得,其余辨说都是多余的了;不然,或如《庄子·齐物论》说的:辩也者,有不见也。(辩与辨通)辨说愈多,意反而会被言、象所淹没。这两句结尾,既点破了全诗的意趣在一个真字,又留下不尽之意让读者去体味,这大概就是王国维说的言外之味,弦外之响(《人间词话》)了。
陶渊明在这首诗中表现的真意即自然之趣,既表现为山水田园的具体自然,也是诗人主观精神的抽象自然。在这里,山水田园的描写不是当作表现诗人心灵自然的背景而存在;两者在诗中是浑融混一,难辨彼此的。这种意与境浑的艺术境界,乃是现实与理想的统一,客观与主观的统一,有限与无限的统一,一句话,是虚与实在诗歌创作上的辩证统一。它能产生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特殊艺术效果。
人活在世上,总要找到生命的价值,否则人就会处在焦虑和不安之中。而社会总是有一套公认的价值标准,多数人便以此为安身立命的依据。拿陶渊明的时代来说,权力、地位、名誉,就是主要的价值尺度。但陶渊明通过自己的经历,已经深深地懂得:要得到这一切,必须费尽心机去钻营、去争夺,装腔作势,吹牛拍马,察言观色,翻云覆雨,都是少不了的。在这里没有什么尊严可说。他既然心甘情愿从官场中退出来,就必须对社会公认的价值尺度加以否定,并给自己的生命存在找到新的解释。
这诗前四句就是表现一种避世的态度,也就是对权位、名利的否定。开头说,自己的住所虽然建造在人来人往的环境中,却听不到车马的喧闹。所谓“车马喧”是指有地位的人家门庭若市的情景。陶渊明说来也是贵族后代,但他跟那些沉浮于俗世中的人们却没有什么来往,门前冷寂得很。这便有些奇怪,所以下句自问:你怎么能做到这样?而后就归结到这四句的核心——“心远地自偏”。精神上已经对这争名夺利的世界采取疏远、超脱、漠然的态度,所住的地方自然会变得僻静。“心远”是对社会生活轨道的脱离,必然导致与奔逐于这一轨道上的人群的脱离。
那么,排斥了社会的价值尺度,人从什么地方建立生存的基点呢?这就牵涉到陶渊明的哲学思想。这种哲学可以叫作“自然哲学”,它一方面强调自耕自食、俭朴寡欲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重视人和自然的统一与和谐。在陶渊明看来,人不仅是在社会、在人与人的关系中存在,而且,甚至更重要的是,每一个个体生命作为独立的精神主体,都是面对着整个自然和宇宙而存在的。从本源上说,人的生命是自然的一部分,只是由于人们把自己从自然中分离出来,在虚幻的、毫无真实价值的权位、名利中竞争、追逐不已,生命才充满了一得一失喜忧无常的焦虑与矛盾。因而,完美的生命,只能在归复自然中求得。
而这些道理,如果直接写在诗里,就变成论文了;真正的诗,是要通过形象来表现的。因此接着四句,作者还是写人物活动和自然景观,而把哲理寄寓在形象之中。在诗中写到,自己在庭园中随意地采摘菊花,无意中抬起头来,目光恰与南山(庐山)相会。而“悠然见南山”,这“悠然”既是人的清淡而闲适的状态,也是山的静穆而自在的情味,似乎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共同的旋律从人心和山峰中同时发出,融合成一支轻盈的乐曲。所见的南山,飘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岚气,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出不可名状的美,而成群的鸟儿,正结伴向山中飞回。这就是自然的平静与完美,它不会像世俗中的人那样焦虑不安,那样拼命追求生命以外的东西。诗人好象完全融化在自然之中了,生命在那一刻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诗中最后二句,是全诗的总结:在这里可以领悟到生命的真谛,可是想要把它说出来,却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但是实际的意思,是说人与自然的和谐,根本上是生命的感受,逻辑的语言不足以表现它的微妙与整体性。
陶渊明的诗,大多在字面上写得很浅,好象很容易懂;内蕴却很深,需要反复体会。而对于少年人来说,有许多东西恐怕要等生活经历丰富了以后才能真正懂得。
诗歌开头四句,以具体的生活体验,用一问一答的形式,揭示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很有理趣的生活现象——“心远地自偏”。诗中的“采菊”四句,即由“心远地自偏”生出,言东篱采菊,在无意中偶然得见南山,于是目注心摇,又为南山傍晚时出现的绚丽景色所吸引。结庐人境,而采菊东篱;身在东篱,而又神驰南山,全篇主旨总在显示“心远”二字。后面两句所说的“真意”在此,“忘言”亦在此。正所谓“真意”,其实就是这种“心运”所带来的任真自得的生活意趣;所谓“忘言”,就是在陶渊明看来,世间总有那么一些趋炎附势,同流合污的人是无法体验到这种生活理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