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王勃与《滕王阁序》
王勃是个令人扼腕叹息的年少轻狂的才子。他如一团流火,极速燃遍了神州大地,又倏忽间转瞬即逝。这样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被南中国海冰冷刺骨的海水无情地扑灭,但它的余温,却坚定而执着地保存了一千三百多年。
王勃在文学方面是早慧的,“六岁善属文”的记载虽有可怀疑之处,但他的天赋毋庸置疑。他才华横溢,因而极为自负,恃才傲物。说他年轻气盛也好,说他郁郁不得志也好,对于王勃其人的评价,“N zu n die”或许是最简练的语言。从他的身世经历来说,他若不写下一篇斗鸡檄文,便不会遭到贬谪;他在贬谪的路上若不收留一个有罪的奴隶又突然倒戈想把他杀掉,也不会遭到杀身之祸;然而他幸运地获释了,却又在前往越南一带探望因他的罪行而遭到贬谪的父亲时在南中国海溺水而亡。他几乎完全不懂得世故人情,这点可以类比于今日的13岁天才神童上考上清华大学——天才在别人接触社会广泛学习的时候都在自己极具天赋的领域钻研呢。天才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不说他对宫体诗朴素化以及对绝句结尾创新的贡献,单说《滕王阁序》一篇,再与之人生联系在一起,便足以令人感慨油生。
《滕王阁序》文盖千秋,王勃以这一篇,便可以领袖文坛,独霸千古。其中典故之盛,多评论一句都让人自惭不已,它如同一本百科全书,囊括了天地万物、古往今来。但了解得更加深入一些后,我得知此文乃王勃于滕王阁饯别宴之前便酝酿好的,在他酝酿过程中,或许翻阅了大量典籍,希望以此文震惊世人,好比语文考试之前想出一篇佳作,考试时写得得心应手——但这毕竟与临场发挥的性质不同了,也与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不再具有相似性。由此可见王勃是一个相当好胜且渴望展示自己才华的人。但从另一个方面说,《滕王阁序》是一篇王勃倾尽了他才气、豪气、精气、元气的作品。此后两个月内,王勃卒。
我想,从命运安排的角度来说,才气和元气给大部分人的分配基本上是均等的,只是体现的形式不同;大部分人在自己的人生中分配才气和元气也基本上是平均的。对于王勃来说,他早年的生命之花盛放得太绚烂了,绚烂得让他人呀然一惊、措手不及。早熟是否意味着早衰呢?而他的《滕王阁序》,文采太过斐然,斐然得同样令人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如果说真的有一种命运在给人分配元气与才气,那么王勃集中释放了如此之多的才气和元气之后,必然会迅速走向衰落。而命运对他也是眷顾的,他没有让王勃像许多才子作家在一篇酣畅淋漓的大作之后文思枯竭痛苦余生,而让他整个人立即消失在红尘之中,再无一丝痕迹,留给后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纵观王勃短暂的一生,最突出的两字便是“命运”。他在《滕王阁序》中也抒发了对自己命运的感慨“时运不齐,命运多舛。”人不能说一定要相信命运,但看看王勃的经历似乎是有那么一点邪乎。他的名字“勃”正如他的人生,勃勃生机,充满无限活力。古人的.字多是对自己的补充,他叫“子发”是不难理解的,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或者是他的父亲意识到了什么,他取字为“子安”,他的人生充满了死亡的危险,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被命运牵引不断走向死亡,那似乎是一种逃脱不开的宿命,你可以侥幸一两次,但终究躲不开。王勃曾写过一首诗表达了自己对渡船淹水的恐惧之情,而这似乎也是为他人生结局打下的一处伏笔。王勃的一生充满了戏剧性的色彩,他的每一次重大事件都似乎是被命运巧妙地安排过,而他自己鲜有反抗之力,唯一的反抗便是他的字——子安。
但各个时代早慧的才子似乎都具有这一通性,那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又似乎不是。命运安排到你文采绝世,而从人类性格特点出发来说,骄傲之情绪是极易在这种情况下滋生的。从小高人一等,便自求创新,绝不学他人做一平庸无名之辈,于是你好胜、渴望表现自己,希望展示自己无穷无尽的才华,这是你选择的一条道路,不同于任何同时代人的不凡之路。与其说这是命运安排,倒不如说这是性格使然;但性格有时候也服从于命运的安排。早慧和晚慧从某种程度来说决定了人的性格,性格决定了人的命运。人可以改变性格从而改变命运,但能够改变性格的性格却也是天生遗传或是命运安排,人是束手无策的。因此,王勃的命运似乎是必然的,他的自负、恃才傲物、年少轻狂决定着他像一个方向飞快地发展,而那个方向,就是他的死亡。他的早衰是必然的。正是他的天才加速了他早衰的到来。
我想,王勃是希望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否则“子安”一字又不知从何说起。人们总说自己可以改变命运,但殊不知改变命运的性格也是被命运所安排,实属无奈。他的一篇《滕王阁序》如同他生命之花最绚烂的一次绽放,倾尽了所有养分和元气,丝毫不为来日方长做打算。那似乎是奋力一搏,又似乎是千钧一发。这样一团极具生命力的烈火燃遍了神州大地,浓缩了千古才情、浓缩了一个人生命所有的元气,喷薄欲出。草木因而含悲,风云为之变色。它将王勃推上了不朽的文坛,也将王勃拉下了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