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常林欢歌》
温庭筠的《常林欢歌》表达了作者对宜城的依恋之情,也蕴含了对庄恪太子李永的纪念之意
常林欢歌
作者:唐·温庭筠
宜城酒熟花覆桥,沙晴绿鸭鸣咬咬⑴。
秾桑绕舍麦如尾,幽轧鸣机双燕巢。
马声特特荆门道,蛮水扬光色如草。
锦荐金炉梦正长,东家呃喔鸡鸣早⑵。
【注释】
⑴咬咬:一作“交交”。
⑵呃喔:一作“咿喔”。
【赏析】
这首诗应该是纪念庄恪太子李永的。太子永之冤死,其罪状莫得而知,其中也许就有他不善于治理这一条。当年朝廷逼温庭筠检举太子,此诗也许就是他的回答。顾嗣立在案语中说:“《唐书·乐志》:《常林欢》,疑宋、梁间曲。宋、梁之世,荆、雍为南方重镇,皆皇子为之牧。”不知当时太子永是否有封地,按说太子是都有封地的。有则当纪实以歌颂之;没有,则是为了纪念太子而设的理想国。前者可能性较大。从这个角度看,这首诗就很好理解了。
“宜城”点明地点,在荆州北,是出酒的地方。刘孝仪《谢酒启》:“奉教垂赐宜城酒四器。”又李肇《国史补》:“酒则宜城之九酿。”可见常林这个地方本是出酒的。但这也许只是为了扣题,并非实指。总之,封地而已。出酒,并不等于就有酒。而“酒熟”,有酒了,实际是写城市的繁华。人民富有了,才有粮食可以酿酒,这才有酒可熟。古时多禁酒,以其耗费粮食;故私酿往往科以重刑。而“宜城酒熟”,则经济之繁荣可见。以此作为政治、经济的富庶之写照,可以说是十分典型的。
“花覆桥”,这是写驻地环境之优美。花繁于园圃,这不足为奇。而花覆桥便有特色了。桥尚如此,人行花中,则可见宜城真个是一个花花世界。不仅富庶,亦且美丽。七个字,直画出一个花天酒地的城市,其富庶繁华自不待言。
以出句写“宜城”的街道之中心,而以对句写它的四周。晴沙、碧水,绿头鸭在那白沙碧水间嬉戏,快乐地欢叫着。有水、有鸭,自有人家,自有麦浪黄花,竹篱茅舍,把个城乡交接界写得很美。这个城市在大自然的环境中,非常自在。以这来写环境之安定,给人的印象因近自然而极为深刻。
首联写城市,次联写乡下。“秾桑”,形容桑树的叶子肥茂,表示了这里风调雨顺,一片生机。《诗经·卫风·氓》:“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正是这秾桑的样子。而“秾桑绕舍”,这里还写出了儒家的理想。《孟子》:“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说明蚕丝事业的发达。这也反映了农村的经济水平,也反映了国家工农业的发达。“麦如尾”,是说小麦的穗儿壮实得像狗尾巴。这反映了当时农业科技之水平,品种之优良,田间管理的良好,农夫耕作之及时。这桑园,这农田,无不反映了农村一片丰收的景象。——这是外景。
再看农村的家庭状况:“幽轧鸣机”,一“幽”一“鸣”,写出了纺线车幽幽的如咽如诉的嗡嗡声、织机的刮达刮达的噪声,正是一片男耕女织的太平景象。其实中国早就注意了农副并举,各尽所能的。更妙在作者还点出了梁间作巢的双燕。有了燕子双双,没战火自不待说了,燕子的繁衍,其实也是农业兴旺的一种反映。它几乎是最好的农业植保员。
这选景是十分准确的。所谓准确,不是写得形象,更主要的是它典型,非此不足以代表。
城乡都写了,作者似乎有意要写一写交通。交通的发达,是一个城市经济文化进步的标志。在荆门大道上,特特的马蹄声不绝于耳。他不写贩夫、手推车,而独着意于马,是因为马华贵,非贩夫推车可比。车马之多,就反映出这个地域有较高的文明,以及经济的繁荣富庶。它所勾画出的是一条生活优裕、人物文雅的文明交流线。而不仅是一条为之而挣扎的生命线。整首诗都是一句写几层意思,唯独在这里,他不惜以一整句来写马,因为这是重点,不惜用墨如泼。
陆路写了写水路。上句是舍驿道不写而写驿道上的载运工具:马。这里作者换了一副笔墨:舍载运工具之舟楫不写而写水路之水。荆州为古蛮邦,故水也就是蛮水。然而在太子的治下,“蛮水扬光”了。作者特地用一“扬”字,这一主动感,就不仅写出了波光之粼粼,水之丰润,而且这水似乎人格化了。因为这一“扬”,便使它充满了自豪感而显得似有意地在那里炫耀它的波光。它也值得炫耀:水色一碧,有如大草原。一碧万顷,阳光闪烁,色彩是十分开阔而又柔和绚丽的。有如此丰富的水域,自然舟楫之便,樯橹之密,灌溉沟渠之四通八达,自不待言了。开阔的水面上点缀着点点白帆,这又是一幅富饶美丽的水乡景象。不止交通便捷,鱼米也丰富。给凡笔来描写,一定舍水而写舟。其实有了水,舟自在人的意料之中,则不需要再费笔墨。这又足见温庭筠艺术之精湛。
结句用人事来管总。这里作者用了“东家”,可见他所说的是旅店。旅店之豪华俭涩,是可以看出一个地方人物之面貌的。荐即衾被,他这里的旅店,卧具都是锦制的,房中还有金属的香炉,燃着薰香,则这服务之水平也就很高了。而且“梦正长”,睡得如此安稳,没有“有吏夜敲门”的惊搅。从这个角度看,同样反映出了宜城经济繁华、人民安定之盛况。正是好梦初长,无如鸡叫了,作为他,又要赶路了,这一句似实写,其实正是情语。为上所有的赞辞作结。正写出了自己的.依依不舍之情。这样好的地方,无奈夜不能长,而不得不要离开它了。写出了依恋,也许暗示着前途之不好。
是赞宜城(如果是太子之治所),而实则意含对其他城市之贬抑(而那正是皇帝的治下)。
诗人写诗,在审题时,必定要运意。他为了表达对于太子的欣慕,是以选了这么一个“欢歌”——情歌的表达形式,以寓自己的爱慕之情。而内容则全是对于这一城市的歌颂,歌其治,当然是在赞美当政者的了。在当时那种政治高压下,连皇太子都不能保全的情况下,他要逆潮流而动,是以于选题目到整个内容的安排,都不能不用心良苦。
拓展阅读:温庭筠介绍
温庭筠(约812年-866年),是唐代诗人,又是花间词派的重要作家之一。精通音律,词风浓绮艳丽,语言工炼,格调清俊,他的诗与李商隐齐名,有“温李”之称,但其成就无论从思想内容上还是艺术形式上来说,都不如李商隐。他当时与李商隐、段成式文笔齐名,号称“三十六体”。
温庭筠的先世温彦博虽是宰相,而温庭筠是温彦博的裔孙。可是,到了温庭筠的时候,其家世已衰微。温庭筠与令狐绹之子令狐滈友好,经常出入于相府。同时与段成式两家颇睦,互通诗文,辑为《汉上题襟集》,温庭筠遂将女儿嫁给了段成式之子段安节。
温庭筠诗风上承南唐梁、陈宫体的余风,下启花间派的艳体,是民间词转为文人词的重要标志。温庭筠作为词人的地位很高。他著有《握兰》、词集《金荃》二集,均已散亡,现存的《花间集》收集了66阕他的词作、列为篇首。温庭筠词风婉丽、情致含蕴、辞藻浓艳,今存310余首,后世词人如冯延巳、周邦彦、吴文英等多受他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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