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爱国诗人杨万里

黄飞

  如此看来,杨万里对韩侘胄的厌恶,完全是出于“公义”。只能从当时朝廷党争的背景去解释:韩侘胄罗织“伪学逆党”罪名,排斥赵汝愚、朱熹等一大批理学名臣,杨万里虽然未被列入逆党名录,但作为一名理学家,自然会站到韩的对立面,表示抗争。

  事过境迁,后人以超脱的视野回首这一段历史公案,其中的是非曲直,驳杂难辨,还真是不可一概而论。

  这里涉到了《宋史》中的一句话:“杨万里为人刚而褊”。又据说宋孝宗尝曰:“杨万里直不中律。”宋光宗亦称:“杨万里有性气。”杨则引以自豪:“禹(光宗)曰也有性气,舜(孝宗)云直不中律。自有二圣玉音,不用千秋史笔。”也说明他并不讳言自己的个性缺点。

  “刚而褊”,刚为刚正,褊为褊狭。杨万里的刚褊,典型的例子就是争张浚配享高庙。

  淳熙十六年,朝议“高庙配享”,翰林学士洪迈秉承孝宗之意,以吕颐浩、赵鼎、韩世忠、张俊四人为请;杨万里却认为非张浚莫属,并斥洪迈以欺、专、私三罪,惹得孝宗很不高兴。张浚是杨万里学术道德的引路人,也是理学宗门的政治领袖,其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无可置疑,但其政治能力、识见却难以让人首肯,整饬刘光世余部引发哗变,主持“隆兴北伐”招致失败,与其平生功业大体抵过。再说,配享高庙又是多大的事儿,以宋高宗之卑微人格,为张浚争这个虚名,值得吗?杨万里此举未免带有感情色彩。

  综观两宋朋党之争,刚而褊,或为相当一部分正直官员的'通病。北宋某种意义上说正是毁于党争,较之,南宋偏安小朝廷一班大臣格局更为猥琐,小家子气。

  韩侘胄当然不是个人物,外戚专权,排斥异己,好大喜功,轻举妄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他为岳飞平反,将秦桧打回原形,毕竟大快人心。他 的“开禧北伐”战略上也不能说全错,问题主要在用非其人、无人可用,当然与其自身的处置失当也分不开,表明当时的南宋小朝廷已经烂透。敌国金朝也烂,两者实属比烂,你烂,我比你更烂。

  另一方面,韩侘胄对理学人物倒也不是一棍子打死,所谓“伪学逆党”案在一二○二年就解禁了,特别是对叶适这样的人才还委以重任。元代由理学家主导的《宋史》编写,将其归入奸臣之列,有失公允。

  朱熹这位理学首脑人物,一生主要从事创宗立派的著述、讲学事业,前后只当过十年官。 他当官,同样不能免俗,“褊狭”得比别人更厉害。朱熹由赵汝愚推荐,担任宋宁宗的侍讲,等于是皇帝的老师,初见宁宗,就进讲正心诚意、人欲天理之论。旧 制:单日早晚进讲,双日休息。朱熹要求不分单双日和假日,每天早晚进讲。借着给皇帝讲课的机会,多次递条子,评议朝政,指责韩侂胄在皇帝身边窃取权柄。把宁宗惹恼了,不要他当老师了,将他轰了出去,说:“朱熹所言,多不可用!”赵汝愚等请求留朱熹在朝,被宁宗一口拒绝。这事左看右看,朱熹做得不地道,就算你占着道理,如此党同伐异,也太不够策略了吧!朱熹这人,后来的名头越来越大,集理学之大成,生前行为却有点乖戾,或有心理问题,当初他连上六表弹劾台州 知府唐仲友,这也罢了,权斗政争按游戏规则行去就是,但他却非要拿一个军妓(严蕊)严刑逼供不可,藉以坐实唐的罪名,未免太过残忍。

  《宋史》还载有一段朱熹对陆游的恶评,说陆游“才能太高,功迹太浅,恐怕会被权势者所利用,不能保全晚节。”撰史者于是拿陆游为韩侘胄写 《南园记》为证据,表明朱的预言之高明。这是什么话?为韩侘胄写一篇记文,就成了衡量气节操守的试金石?是的,韩先是请杨万里作记,被杨拒绝了,杨有自己的坚持;但陆游接过这手面子活,难道就成罪人了?事实上,从陆游的《南园记》中 ,找不出有任何吹捧韩的谀词,纯出于希望韩担负抗金大业的良好意愿。纵使看走了眼,也与道义、节操无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