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法中研习《易经》

李盛

在书法中研习《易经》

  《易经》是一部严谨的哲学著作,涉及哲学、占卜、数学、文学、音乐、天文等多个领域,其广度和深度远远超出现代人的想象,实为“群经之首”、“三玄之冠”、“大道之源”。

  《易经》“远取诸物,近取诸身”,“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适用性及包容性为世界人民所叹服,被推崇至世界三大经典之首,成为华夏文化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我在精心研习《易经》的过程中,越是深入,愈发感到易学的的玄妙广博。

  书法和易学的结合既是一个创举,更是一个研究课题,这其中蕴藏的学问只露出冰山一角,更深邃、更广阔的未知世界,在等待着我们去探索。

  太极阴阳为易学的基本元素,也是构成宇宙万物的基因。虚为阴,实为阳;看的见的为阳,看不见的为阴;日为阳,月为阴;动为阳、静为阴……世间阴阳无处不在,无所不包。

  推及到书法中,整体的书法为阳,气为阴。字的本体在生成过程中的运笔、着墨、结字、章法等外在的东西为阳,蕴含在书法中的情趣、韵味,抑或修为不深、败笔涂鸦所带给人败兴的精气神为阴。书法书写运笔的过程中敛收为阴,展放为阳;刚强遒劲为阳,舒展柔缓为阴;锋藏为阴,袒露为阳。在着墨中浓重圆润为阳,虚淡干枯为阴。在结字中上为阳,下为阴;欹为阴,正为阳;方为阳,圆为阴;横竖为阳,拐提撇捺为阴。在章法布局中字句为阳,虚白为阴;开为阳,合为阴;疏朗为阴,繁密为阳。譬如我笔下的书法作品“精气神”中,;三字的长画竖的筋骨为阳,笔锋拐弯提笔及虚笔为阴。唐人张怀在《用笔十法》里说:“阴阳相应,阴为内,阳为外,阴阳生焉”。 阴阳贯穿于整个书法创作的过程中。

  《易经》启示我们,世间万物的生灭在于阴阳,阴和阳是同体互生,互相轮转的,不存在纯阴纯阳。作为书法创作更是如此。结字中的字体上半部为阳,下半部为阴,如果在一幅作品中被滥用了,只是一味追求每个字的上半部而忽视了下半部的布局与大小,这样写出来的字未免丧失了字本身整体结构的美感。难于想象,如果一幅书法作品自始至终都是重笔泼墨,没有变化,最后给人的感觉只能是压抑,只是乌压压一滩墨迹。同样有人喜欢刻意的淡墨刷笔,而且一刷到底,其激情倾注的作品往往如被风吹过的浮云,轻轻飘飘掠过,抓不住任何让人留恋的东西。我在书写“上善若水”“学无止境”“道法自然”时,特别重视字的布局和用墨,极力避免追求一味的飞白笔或者重墨,力求阴阳完美结合。好的书法作品的用墨往往是阴阳结合,浓淡天一结合,于无形中将用墨的学问发挥到极致。

  作为书法发展中重要一环的汉隶是一种端庄平正的字体形制,要求竖短橫长,整体字形呈现宽扁的长方形,这是书法中极阳的表现。以汉隶为基础派生出了而后的草书、楷书、行书等书体。相对于籀文、篆书,汉隶在文字的书写方面有一定的裨益,在书法的发展历史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从书法、从艺术品的审美角度看,汉隶有着过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千篇一律,限制了书写者的自由发挥,未免丧失了更多的情趣。随着楷书、行草的盛行,汉隶虽也有人断断续续在临写、各种汉隶的碑帖也有人拓摹,唐宋元明时期基本步入一个低谷,直至清代,经过郑燮、金农等大家的不断拓展创新,去除过多形制的限制,形成了现代的隶书。现代隶书出现,才造就了隶书艺术的新高度。形制是阳,艺术性是阴,只有阴阳有机融合起来,才能笔下生辉,书法作品才能站得住,经得住历史的`考验。

  蔡邕在《九势》中有述:“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矣,阴阳既生,形势出矣。”,不难看出“自然”是书法渐入佳境的基础。如何达到道法自然,是值得书者思索的。

  首先需要修品。修品就是培育自己的人格、人品,做到坦荡如玉的仁、义、智、勇、洁。仁爱温润散播于无形间、知恩善报惠泽普济天下之人;忠义之心长存,表里如一,清水一泓见底,上无愧民族国家,下对得起兄弟朋友;智力卓越,敲击全是铿锵有声,悦耳远扬;勇于进取、不懈怠,百折不挠;品端行正,步不歪斜,洁身自爱。

  一个品行经不住检验的人,无论他的书法有多么的厉害,都很难被大家所接受。清人朱和羹在《临池心解》中就对书品有过论述“书学不过一技耳,然立品是第一关头。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刚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而纵横刚暴,未免流露楮外。”

  宋徽宗时期秦桧的书法有相当的造诣,尤其是秦桧首创了“宋体”字,到现在都在流行。秦桧投敌叛国、邪谋误国、勾结佞人陷害忠良,秦桧跪像重铸10多次仍不能解国人之恨。而如今提起秦桧,除了奸佞阴毒之外,谁还曾想起他的书法来?徽宗赏识的另外一人蔡京有极高的艺术天赋,书法、诗词、散文并举,其书法博蔡襄、徐季海、沈传师、欧阳询、二王之长,姿媚豪健,当时连狂傲的米芾都自愧不如。但蔡京品行实在低劣,贪赃枉法、横行霸道,被公认为北宋“六贼”之首,《宋史》将蔡京列入《奸臣传》大加鞭笞。原本宋书法四大家“苏黄米蔡”的蔡京被后人直接用蔡襄替换了。

  相比之下,颜真卿刚直忠烈,武威不屈,以死明志。三军将士在闻听颜帅劝谕李希烈叛乱被缢后,上下恸哭流涕。德宗特废朝五日,昭告举国哀悼。欧阳修在《集古录》中说:“斯人忠义出于天性,故其字画刚劲独立,不袭前迹,挺然奇伟,有似其为人。”颜体书法骨力遒劲、丰厚宽博,开宗“颜体书法”,楷书、行书都为后世所景仰,其《祭侄文稿》更是被奉为仅次于《兰亭序》的天下第二行书。

  其次要修养。书法创作不只是临习几个名家碑帖那么简单,需要提高自身修养。欧阳中石在《学习书法的十条铁律》中有言:“要通晓各体,精研流派,学识修养为字外功夫” “学书须要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提倡国学十分必要,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值得不断汲取精粹。只有多研习,眼界才会更开阔,思想才会有创新,书法作品才会书之有物,才会推陈出新,所谓的厚积薄发,即是如此。

  再次要修心。汉人杨雄在《法言·问神卷》中阐释:“……书,心画也……”只有内心强大,才会产生好的书法作品。“欲书之时,当收视反听,绝虑凝神,心正气和,则契于妙……”(唐太宗《论笔诀》)。大书法家欧阳询练书法时务必要“澄神定虑,端己正容”。时在当下,物质生活高飞猛进的年代,静心很难,修心更是不易,沉心更是难上加难。从古到今凡大成就者,都能经得住诱惑,耐得住寂寞的。心浮气躁难成气,写不成书法,更成不了书法家,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和道理。修心是个渐进的过程,需要端正心态,即使身处车水马龙的闹市,铺开一方宣纸,也能屏心静气,书写乾坤。

  最后还需要修炼。书法是个功夫活,来不得一时兴起、一朝顿悟、一夜得道的,需要长久坚持,长久练习。无钱买纸的草书狂人怀素种植万株芭蕉,蕉叶习字,不辍昼夜,写坏的笔头堆积成冢。正是怀素的不懈坚持,才有大唐“张颠素狂”的高度,才有怀素众多的书法精品问世,我们才有机会今朝得见《自叙帖》的遒劲、洒脱与狂放。我常会反复地去练习和琢磨一个字。同样是“文笔生辉”“融通四海”“学无止境”“道法自然”,在十年前所写的和现在都有所不同,功力和展现的韵味会有提升,这是不懈修炼的结果。

  只有提高自身修为方能在书法创作的过程中,悟《易经》博大精深的精神内涵。同时这又是一个互生运用的过程,体会出了阴阳五行的道理,会促进书法创作的广度、深度及气韵。“物相杂、故曰文“,书法即是借了易学实现了飞跃,易学也在书法中得到应用和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