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乡间菜散文
在民国,最小资的女作家,应该就是张爱玲。虽然出身大户人家,锦衣玉食,可她偏爱乡间菜。
品味张爱玲笔下的乡间菜,光看文字就很过瘾。她说:“在上海我跟母亲住的一个时期,每天到对街舅舅家去吃饭,带一碗菜去,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小粉红花,斑斑点点暗红苔绿相间的锯齿边大尖叶子,朱翠离披,不过这花不香,没有热乎乎的苋菜香。”一道平常的“清炒苋菜”,因张爱玲而妙笔生花。晚年在旧金山的她,一天在唐人街看到店铺外陈列的大把紫红色的苋菜,怦然心动,却没有买,她说美国的蒜如干姜瘪枣,没有蒜味,说“炒苋菜没蒜,不值得一炒。”到底是中国人,太懂得苋菜的脾气和大蒜的性味,没肥白的蒜瓣佐炒,苋菜的清香就出不来。
那时的上海,八分钱一大碗滚热猪油烧鱼头豆腐,张爱玲喜欢吃豆腐,而臭豆腐干对张爱玲更具诱惑,“听见门口卖臭豆腐干的过来了,便抓起一只碗来,噔噔奔下六层楼梯,跟踪前往,在远远的一条街上访到了臭豆腐干担子的下落,买到了之后,再乘电梯上来。”这里的六层楼房,就是张爱玲文中常提到的常德公寓。
张爱玲对炒豆渣很有一套,她说:“豆腐渣浇上吃剩的红烧肉汤汁一炒,就是一碗好菜,可见它吸收肉味之敏感;累累结成细小的`一球球,也比豆泥像碎肉。少掺上一点牛肉,至少是‘花素汉堡’。”
张爱玲喜欢吃一切甜烂的东西,“小饭铺常常在门口煮南瓜,味道虽不见得好,那热腾腾的瓜气与‘照眼明’的红色却予以人一种‘暖老温贫’的感觉。”这里的煮南瓜就是煨南瓜,又甜又烂,估计她没少吃。
张子静在回忆姐姐张爱玲时,说她爱吃掌鸡蛋,做法是把鸡蛋像摊面饼一样在锅里煎熟,盛到碗里后又把碗倒扣在锅里,隔着水蒸一下就行了。
小时候在天津,张爱玲常吃的鸭舌小萝卜汤、腰子汤让她一辈子都念念不忘:“咬住鸭舌头根上的一只小扁骨头,往外一抽抽出来,像拔鞋拔……汤里的鸭舌头淡白色,非常清腴嫩滑。”“还有腰子汤,一副腰子与里脊肉小萝卜同煮。里脊肉女佣们又称‘腰梅肉’……多年后才恍然,悟出是‘腰眉肉’。”
战乱时,在香港读书的张爱玲坐货轮去日本会炎樱,坐的是二等舱,与船员一桌就餐,“一日三餐都是阔米粉面条炒青菜肉片,比普通炒面干爽,不油腻。菜与肉虽少,都很新鲜。二等的厨子显然不会做第二样菜,十天的航程里连吃了十天,也吃不厌。”这道菜多年后她才看到一个名词“炒河粉”,而且还不确定,但有张迷确定那就是“炒河粉”。
张爱玲说过:“人生有三恨:一恨鲥鱼刺多,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所以,她写给美国朋友爱丽丝的18道中国菜单中,其“红烧划水”用的是青鱼头、青鱼尾。她还有一道待客菜“芋艿肉片”,是将芋艿切片油炸,肉片用油滑过,加木耳、笋片同炒。身在异国他乡的张爱玲,时常回味姑姑的萝卜煨肉汤、张家的香椿芽炒鸡蛋、女佣的荷叶粉蒸肉、合肥丸子……这些中国的平民菜乡间菜,因吃不到,她就画饼充饥,68岁那年,写了散文《谈吃与画饼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