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别徐州赏析 苏轼

马振华

  江城子·别徐州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赏析

  公元1079年暮春(史料记载为元丰二年三月)苏轼由徐州调任湖州。其时,词人在徐州任职仅两年。他长年在外为官,南北辗转,踪迹不定,飘如浮萍。这种颠沛流离的官宦生涯,使他很是伤感,自视为天涯流落之人。这次奉命调往湖州,天涯流落之感更加深重。赴任途中,苏轼百感交集,挥笔写下了这首著名的《江城子·别徐州》。词人抒发了对徐州风物人情的无限留恋之情,将积郁的愁思注入徐州的景物之中,在离愁别绪中融入了深沉的身世漂泊之感。

  词的上片首句以深沉的感慨发端,直抒天涯流落的伤感之情——我这个“天涯流落”之人愁思茫茫,无穷无尽。接下来切入题旨,抒写猝然调离徐州的感慨。“既相逢,却匆匆”,与徐州刚刚相逢,却又匆匆离别。句中饱含对徐州依恋难舍之情——遗憾、哀怨、痛惜,百味杂陈。词人难舍徐州,实际上是难舍徐州的友人。故词人将“佳人”引入。这一人物形象,表面看来是热恋之中的情人,实则是徐州友人乃至徐州的化身。词人借与热恋情人乍逢又别的情景——“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极言离别徐州的感触。即将离别的.情侣,两手相牵,泣下沾襟,折落红相赠,睹物伤怀,情思愈发缠绵,辗转不忍离去。这种情侣之间痛彻肺腑的离别,正是词人离别徐州的生动写照,同时巧妙点出词人离别徐州启程到湖州上任的时间。“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末三句由残红联想到残春,因离别之难,词人试问春风还剩下多少?即使春光仍在,我只身离开徐州,有谁与我共赏春色呢!词人用委婉抑郁的笔触,表现了离别徐州后的孤单落寞,对徐州的无比依恋之情,溢于言表,感人至深。

  词的下片即景抒情,寓情于景,将上片之情具象化,纵深化,物中有我,我中有物,物我相融。首句“隋堤三月水溶溶”,是“物中有我”之景——暮春三月,隋堤之中,春水溶溶,悠然东去。而词人绵绵的悲思离愁与春水相融,浩茫无涯。“背归鸿,去吴中”,是“我中有物”之景——词人离开徐州故土,南去吴中湖州。而春光明媚,鸿雁北归故居,词人却与雁阵反向而行,人不如鸿之叹跃然纸上,意极沉痛。后五句,则是“物我相融”之景——词人不忍离去,虽去程已远,仍频频回首,北望彭城(徐州),只见清澈的泗水脉脉流去,通向徐州;词人顿生奇想,托清泗流水把千滴相思之泪寄往徐州,无奈楚江(泗水)东流,相思难寄,令词人怅然若失。在这几句中,词人徘徊不前的行踪、依恋徐州的情感,徐州望而不见的幻影、泗水东流难寄的无情,相互交融,物我难分。这种艺术手法,意象丰富,虚实相间,把抽象的离愁别恨转化成触手可及的具象,显得格外深痛、哀婉。词人千滴相思之泪,楚江浩荡东去之水,交织成悠长的叹息,在读者心头久久萦绕,令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