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仙女的南瓜的经典散文
敲敲车轮样扁圆的外壳,乓乓乓,会有月亮般的女子藏着吗?拨开阔阔的叶,嗅着浓浓的甜味,伸了脖子探过来,绿意朦胧里身影翩翩。曲径通幽,环环向上,攀房顶,爬柴垛,串门拉话,搭媒相亲,吸了醇厚的乡村养分,安然入梦。
传说秦始皇时,战乱连年,百姓民不聊生。在长城脚下两户孤寡人家的菜园里,孟婆婆不经意间丢下一颗南瓜籽,肥沃的泥土开始孕育,南瓜秧茎蔓伸展,叠叠缠绕,越过篱笆,爬到姜家栅栏门前,顶花做胎,风雨润阳光照。孟婆婆在这边施肥浇水,姜老妇人在那边捉虫搭架,结出南瓜如气吹得一样,硕大无比,圆如满月,小顽童坐在上面,茎脐眼处喷出芳香气味,过路人纷纷围观。秋天时,两人商量,把南瓜切开,一人一半吧。谁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月儿高照,静夜如水的晚上,一道七彩的光闪现,南瓜裂开了,里面正睡着个白白胖胖的小闺女,两个老太太手舞足蹈,别提多高兴了。给这个月亮一样的女孩取名--孟姜女。孟姜女聪明伶俐,又爱劳动,织布洗衣做饭,伺候两位老人,使她们幸福地度过晚年。后来,嫁给了一个叫万喜良的人,没过几日,就被秦兵抓去修长城了。孟姜女万里寻夫,哭倒长城八百里,震惊始皇帝,却让老百姓口口相传,千年不忘。从我记事起,母亲一遍遍地讲这个故事,她种了一园子的南瓜,我也想象着所有的南瓜里都长着仙女。
南瓜叶子酷似荷叶,拇指粗的茎挑着它们,颤巍巍地遮住大片土地,母亲常常踮起脚儿,深深地躬下身子,用小铁锄子给南瓜秧松土,不给它架子,任由其生长。七八月份时,小园子已经拥了齐腰身的南瓜叶子,随风荡着绿浪,叶子下面清幽幽的,果实累累。贴着泥土,躺了许多南瓜,金红色的,深绿色的,黄蓝相间披了虎豹子纹的,刹是好看。我偷偷地钻进来,手挡着翻卷的蔓,嘴里早抿了一朵南瓜花,蕾窝处汪了甜甜的.浆液。拍拍这个大南瓜,听听那个大南瓜,静悄悄的,仿佛它们正在均匀地呼吸,每个心里都藏了月亮的影子。摘下一个,搬不动啊,侧立起来,骨碌碌,象车轱辘在古道上撵过时沧桑的声音。推进院子,仍是好奇,抬上窗台晒晒。晚上睡不着觉盯它看:会不会有仙女出来?母亲笑了,掖了被角,悠长地说,从那里出来的娃娃都是好孩子,疼父母爱家人。听着时便睡了,梦见我和弟妹们都是从南瓜肚子里蹦出来的,围着母亲嬉戏,抚着母亲的手臂一天天长大。醒来太阳已经红彤彤了,母亲正费力地切开南瓜,脆脆地裂开后,芳香四溢,舀出丝丝落落的瓤,大手小手一起挤出南瓜籽,手指肚大小,鼓鼓亮亮的。它们是南瓜的孩子,就象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天使,传递着千年的灵气。
寒风冲进门窗,我和弟妹们蜷缩在炕角瑟瑟发抖。母亲叮啷啷地从小仓房里推出一个花色大南瓜,洗干净剖开,掏去瓤,放在笼屉里蒸,白色的水气弥漫了屋子,甜味象仙女的丝巾样拂着鼻子,烀熟的南瓜又面又香,母亲把它们放进瓷盆里捣成糊糊,拌上苞米粉,在大铁锅里淋上几滴油星,烙出软软的圆圆的南瓜饼。那时,外婆还健在,她就剩下三颗牙了,仍是捧着南瓜饼,下巴一撅一撅地嚼着,开心地笑啊,看着她,我就想:她多象母亲说的孟婆婆和姜家老妇人呀,老了,拥有子孙孝敬,人间贫苦也是天堂了。
邻居有个叫大壮的跑腿汉,三十大多了,仍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脱坯、缮房,打柴,跑短工,样样行。姑娘都嫌他穷,还有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不愿给他当婆娘。大壮有志气,对奶奶不好,想嫁给他都不娶。奶奶和外婆一样爱吃南瓜,大壮就种南瓜,南瓜不易腐烂,大半年的时日,奶奶靠软乎乎的南瓜为饭。这天,大壮正从坡下使劲地向上推一个大南瓜,一抬头,坡顶上正坐着一个穿小布袄大裙子的姑娘,正着急地看他,忽尔跑过来帮他一起推南瓜,问她话,叽哩咕喽,听不懂,衣服破旧却干净,邀她回家吃饭,她就跟来了。外婆和他奶奶正唠嗑,见大壮抱着大南瓜,领一个大姑娘回来,嘴巴半天闭不上,外婆扭起小脚跑回家,不停地叨念:南瓜显灵了!南瓜显灵了!村长笑哈哈地走进院,原来姑娘是朝鲜人,来中国谋生路,愿意嫁给中国小伙子,这不,就给咱大壮领来了。姑娘孝顺能干,从此,屋里饭菜飘香,架内鸡鸭成群,院子干净利落,老奶奶很快就有重孙孙了。
乡里人不管有没有仙女都爱种南瓜,配上土豆茄子一锅出,再摆上咸蛋豆瓣酱,菜饭都有了,胜过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现在,有一种只长得拳头大的南瓜,一篓一篓地躲在市场角落里,老人小孩都爱吃。常常寻觅着,买回几个,美味口腹享,回味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