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记趣经典散文

王明刚

稻田记趣经典散文

  布谷鸟,是一种候鸟,它往往跟着裙裾翩跹的春姑娘的身后,飞往我的家乡。跟踪而来的它一进入村庄,就会站在村头那新绿稀疏的的枝桠上,向着村庄的炊烟升腾处,不停地叫唤着:“布谷、布谷……”好像它害怕人们延误了春播春耕的时间和节气。

  在布谷鸟的催促声里,尽管偶尔还会有薄冰出现在蜿蜒的小河里,忙碌的人们还是在午后的阳光下,将经过精挑细选的稻种,放在席子上好好的晾晒二天,去除霉气和尘土后,在傍晚时分浸泡在适宜的温水中。为了防止夜间温度的降低,老队长都会安排几个细心的人,去轮流值班,一旦温度偏低,就要及时地更换浸泡稻种的水,省事的人会在房屋中不断地点燃些碎草,一边为自己取暖,一边为室内升温。这个过程叫做稻种的“催芽”。

  一旦金黄色的稻种身上出现白色的、细如芝麻的芽儿,社员们赶紧将从各家各户收集来的有机肥撒入田间,这些早已留下准备做稻苗田的土地,往往是在枫红菊黄时,就被老牛拉的犁给耕翻过来的,经过一冬又春的冰冻和风化,那些土壤变得十分疏松,粒小而均匀,人一走进去就是一行深深的脚印,有发酵过的面粉之感。在锹、锨、扒、耙的一番舞动后,再看那块土地,活脱脱就是写作“楚河汉界”的象棋盘,平整而规则。这样的土地,在农人的眼中无疑就是一块苏绣。

  抽水机在柴油机的轰鸣声中,唱起了哗哗啦啦歌谣,将河中绿水扬起了白色的浪花,再通过欢畅的渠道,流进了干涸的稻秧田,发出了让农人怡情的旋律。一旦平静后,水,就将稻秧田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镜子,镶嵌在麦青、菜绿之中。假如你是有心人,就会惊奇地发现,那绿得如蓝的河水,一旦进入稻秧田后,就变成了白色或者说是无色。

  假如你站在远处静观,稻秧田又会出现群鸟飞聚上空的现象,有的盘旋飞翔,有的则不断地俯冲水面,那白色的鹭鸟直接地站立水中,不时地梳理着自己羽毛……鸟儿的欢聚,定然会带来《百鸟朝凤》的旋律。为了搞清楚原因,止不住地要再回头去一探究竟,原来,蛰伏地下的虫子和钻到地面下的蝼蛄以及那些蚯蚓,实在经不住突然降临的“汪洋大海”的浸泡,或淹死浮起,或仓惶逃跑,所以引来了群鸟的欢唱,它们是鸟儿的丰美大餐。

  浸泡二天后,社员才将水排掉,运来了“催芽”后的稻种,有经验的人拿起笆斗,舞蹈般地将它撒在田上,同样是那一双双手,再将早已晒干碾压成为细土的有机肥,仔细地撒上去,均匀地覆盖上去,看似隆起了许多,实际那只是薄薄的、大约只有二公分的一层。在提着喷壶的姑娘们均匀地撒完水后,四个小伙子各自拉着已经展开的白色塑料薄膜的一角,奔跑进稻秧田,从天而降地覆盖到每一垄上,然后再用泥巴压住了四周,咋看似一座座长方形的、低矮的蒙古包,在月光下熠熠发光。

  不要几天,绿色就将薄膜高举起来,也将薄膜渲染成为翡翠颜色,氤氲着绿意。当红色的太阳喷壶般撒下金色的毛茸茸的光线后,揭去薄膜后,那新生的稻苗拥挤着绿色,似一块块翠绿的地毯铺展着,发出夺人眼目的色彩。

  抽水机再一次欢唱后,碧水缓缓地蔓进了稻田中,绿色上曳下染,浓得满地碧绿。绿色是生命的象征,更是怡情的色彩,一旦遇上,说不钟情,也是不可能的。

  “庄稼壮,肥当家”这是一句农谚,说明了肥的重要性。但离开了不断的悉心管理,肥再多也是枉然。对于稻秧的管理,无论春耕春种怎么繁忙,也不管夏收夏播怎么紧张,社员总是十分细心的,总是惦记着稻秧的施肥、浇水和拔草等工作。虽然有专门的人去管理,但老队长还是一天去三次,密切关注着。

  记忆中,我的家乡是1972年才开始种植水稻的,由于原本沿海滩涂的盐碱之地,也由于气候原因,一年当中只能够种植水稻一季,不过,在当地,水稻可以种植二茬,既春茬和夏茬。所谓的春茬,就是在秋风舞动时,收割后的稻田不再去种植三麦和油菜之类的植物,而是种植一些紫云英、苜蓿草一类植物,留着做绿肥之用。而夏茬的水稻,则水稻在霜染枫红时才收割的,收割后再种植三麦,一旦在蝉的鸣唱中收割了小麦,人们往往连三麦都不去脱粒,就开始抢着栽插水稻。

  种植春茬水稻的稻田里,充满着儿童的乐趣。当每年的春茬水稻收割后,人们趁着稻田里尚没有干燥,就有那种扁齿的铁叉,去种植上紫云英或者苜蓿草,在中秋的节气里,稚嫩的新苗很快地覆盖了稻田,同时也为稻根保住了潮湿,而稻根又因为被收割的自己的负担,充足的营养,又让它开始分蘖生长新芽,紫云英或者苜蓿草的藤蔓有为它挡住了秋霜的浸染,居然人不知鬼不觉地打苞、秀穗、扬花、结粒、成熟,由于根系发达,这个过程可以说是捷足先登的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我们孩童发现了这些“再生”的水稻,于是在放学时分,经常回去采集成熟的稻粒,虽然每一个穗头上只有少许的稻粒,但集腋成裘,每一个冬季都可以收集几十斤的稻谷。去的次数多了,对那些稻田的情况几乎比老队长还熟悉。那些寻吃野兔成了我们追逐的对象,野鸡也成了我们的研究话题,特别是到春天,还会到处去寻找那些鸟儿的窝,由于它们在春天藤蔓足有一人高,也成为了我们捉迷藏的场所。另外紫云英和苜蓿草的嫩头又是一盘春日不可多得的精美一碟,往往会去采摘一些回家爆炒。

  当紫云英绽放并悬挂出紫红色的`小炮仗似的花序后,蜂飞蝶舞是不可拒绝的事,同时也引来了鸟语欢唱。就在这个时候,老牛拉着来自古远的犁,在扶犁人的信天游的歌声和啪啪作响的鞭声中,一趟一趟地耕翻过来,也将紫云英和苜蓿草翻进了泥土下,抽水机旋即送来水流,将稻田再次变成为的水泽。不知是清新的气息还是稻田里寄生着大量的昆虫,迅速引来了蛙声一片。

  阳春三月的时节,气温逐渐升高,那些埋进水土中的绿色藤蔓,很快就浸染泥土,同时亦如墨水中一般,将稻田的水勾兑成为绿色。当老牛再次来到稻田时,看到近乎平川的稻田,高兴地四蹄奔跑,其后的耙很快地将稻田夷为均匀而平坦。

  当耙平的稻田再蛙声等待澄清时,姑娘小伙子左手着拿腿上绑有门板(防陷),右手抓着剪短的茅草,一路唱着《九九艳阳天》,欢笑的来到了稻秧田里,一旦做到绿色之中,双手齐动地去拔稻秧,二手拔满后各自在水中摆动几下后,合在一起,随手取一根茅草扎成为一把,随即扔在身后,就在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脚上有些痒痛,用手一摸,才那里往往是盯着圆滚滚的蚂蝗。蚂蝗这个东西别看它二三公分的长,草秸一般,可一旦叮到你皮肤上,二个吸盘就会没命地吸食人体内的鲜血,假如你要是用手去拉,就是将它拉断也不会松开,唯一的应急办法就是使劲地扑打它,它才会松开吸盘。一个姑娘被它吓得大哭起来,其他人赶紧洗洗手脚发现自己的手丫或者脚丫也蚂蝗叮上了,抢先恐后地爬上岸,去想办法处理蚂蝗。

  就在稻秧田乱成一团时,老队长大三步、小二步地跑到了现场,听说后,他呵呵一笑:我认为是什么事呢,不就是蚂蝗吗!说着,他从口袋掏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让每一个捏上一点按在蚂蝗身上,一遇到了盐,蚂蝗当即就松开了吸盘,滚落地面,如入油锅之感,不停在地面上翻滚,并吐出了吸食的鲜血,最后脱水而死。

  蚂蝗被处理后,那些姑娘们再也不愿去拔稻秧了。消息传到大队卫生员的耳朵里,她迅速地背来药箱,给每一个人发了一小瓶叫做凡士林的药膏,并亲自示范地走进了稻田,才平息“蚂蝗”风波。

  稻秧拔好后,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迅速地将稻秧挑到了那块已经澄清的稻田里,扔进稻田的稻秧在打破镜面般平静水面的同时,也击起朵朵涟漪。

  几根红色的尼龙线将稻田分割数个一米宽的长条后,一个个姑娘头戴草帽,挽起裤管后,一边卷起衣袖,一边走进了稻田,拿过稻秧,分在二手,腰一弯,头一低,双手齐舞地插其秧来,一棵棵稻秧很快的站了起来,站成了行,有站成为列,将绿色规整地分布,稻田的绿意也浓了起来。

  插秧是一种“倒行”的作业,又跋涉在深及膝盖的淤泥之中,可见看似快乐却是一件劳累的事,可就是她们的劳累奠定了金秋丰收的基础,更是丰收的希望,也才有了日渐温饱的乡村,更体现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道理。

  今天后,再看稻田,满目青绿,赏心悦目。成活的稻秧那特有的气息,很快引来许多昆虫的昼舞夜栖。只是它们的旋律和身影,让附近的青蛙看在了眼里,也乐在心里,纷纷前来享受丰美大餐。日夜繁忙的青蛙清净时,往往勢如虎踞,相嬉时,蛙声如潮。优美动听的蛙声,无疑是我们孩童无法摆脱的诱惑。于是,往往在夜晚拿起手电筒,三五成群地去捕捉青蛙,不经意间,发现稻田里还有更大诱惑的诱惑在等待着。

  稻田的面积往往很大,一旦水稻正常生长后,除了那些田垄和渠岸外,几乎全部是水域世界,天连着渠,渠又通着沟,而沟又交汇着河,稻田的芬芳气息就通过这些渠道,被水传播到好运的河水,有好多鱼儿不惜跳过或者说游过那些很小堤坝,更多的是在稻田换水时,前来周游稻田,特别是那些喜欢夜间出没的泥鳅、黄鳝们,往往在夜色的掩护下,纷纷前往稻田去寻找丰美的食物。

  发现稻田里有许多泥鳅、黄鳝后,我们就会一改初衷,弃渠岸,走稻梗,去捕捉它们,一个晚上总可以捕捉上三、五斤。就在我们乐在其中时,一天晚上正在我庆幸时,在手电筒的光晕里,一眼看到了一条长达二米多大花蛇,正高昂着头,嘴里的鲜红的信子不断地摆动着,发出“咝咝”的声音。我“啊”的一声,停止了脚步傻傻地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站在我身后的小伙伴,大叫一声“蛇”,拔腿就跑,一不小心,噗通一声,跌进了稻田。也许是他的声音,惊吓了蛇,望了一眼手电筒的光柱,迅速地钻进了稻田,逃之夭夭。但,从那一次后,我再也不敢去什么黄鳝了。

  稻田,不仅是鱼虾蟹和青蛙喜欢的地方,也是蜻蜓喜欢栖息之第。每天的傍晚在一阵翔飞后,它们就钻进稻田里,栖在稻叶上,每天早晨,阳光晒干它们的翼翅后,又会盘旋在稻田的叶面上,去捕捉那些昆虫。它们的出没,又引来了它的天敌——鸟儿,虽然稻田的四周并没有什么树梢可供鸟儿的栖息,但为了美食——蜻蜓,它们不惜整天飞翔在稻田的上方,伺机捕捉蜻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自然界的规律。与此相似的事还有:比如鸟儿在高兴地捕捉蜻蜓,却冷不防地从天空中突然俯冲下来鹰,叼起鸟儿就飞向蓝天,而那蜻蜓的口中说不定还含着昆虫。

  秋风舞动后,经过一夏的积蓄,水稻开始走向成熟之路。青蛙在吃饱喝足后,不再眷念稻田,一个猛子扎进了河水中,去寻找自己即将蛰伏的安乐窝。但青蛙是不会走远的,往往就在附近地方修建自己的洞穴,免得来年的长途跋涉。蜻蜓也将自己的后代留着了附近的沟沟坎坎里,完成了了自己的一世轮回。黄鳝在夜色的掩护下,还有那些鱼虾蟹一感到稻田里的水不在补充后,就慢腾腾地游回了沟渠里。只有那泥鳅很滑稽,不知道是它懒惰,还是它乐不思蜀,投机取巧地在稻梗的边缘钻出一个洞,藏身进去。

  看到稻谷不断地走向成熟,那些鸟儿倒是欢天喜地起来,从早到晚,一直紧盯着稻穗从干瘪走向饱满,再从青绿色走向金黄。当稻田在秋风中掀起金色的波浪时,可忙坏了鸟儿,一会儿逐浪而行,一会儿钻进波浪中,一会儿又盘旋其上,一个个吃得肚饱腰圆。即使人们去驱赶它们,它们也会冒着生命危险与你周旋,毕竟稻田有她们享受不完的食量。

  吃完了玉米、大豆的田鼠,看到满地金黄的稻谷时,可来了精神了,它们不惜远道而来,举家迁徙,将家搬进了稻田,并在稻田梗上,来了个“深挖洞,广积粮”,茂密的稻杆不仅可风雨,又使得它们有了隐蔽的活动场所,同时成熟的稻穗往往将稻杆压弯了腰,又便于田鼠偷盗稻谷。田鼠是一种狡猾的动物,它们的洞穴如同黄鳝一般,往往会有几个可供出入的洞口,而且内部结构有被分为起居室、仓储室,连它们的粪便也有固定的地方。田鼠还是动物中的仓储专家,被它们偷进洞里的粮食,即使在风雨中也不会霉烂变质。

  即使是春茬的水稻,它的成熟也一般要到中秋节前后,秋夜的露水很重,假如你此时在清晨走进稻田,你会发现在其边缘或者上方,往往会有一张张大约30公分的晶莹的网,悬挂在稻杆或者叶子上,当你走进时才会发现,那是蜘蛛为了吃饱肚子的杰作。尚若你在夜晚走进稻田时,老远就会听到蟋蟀的歌声和那种叫做锯娘的伴奏,萤火虫还未它们准备了灯光。

  霜染枫红、风舞菊香时,稻田褪去了所有的青绿色,变成为金黄的穗,金黄的叶,金黄的茎秆,早已憋足劲老队长一声令下,男女社员拿起一把把磨成为弯月的银镰,挥舞出“嚓嚓嚓、沙沙沙……”的旋律,金色的波浪夷平后,很快在牛拉的大车上被堆成为一座小金山,运往生产队的打谷场上。

  在收割稻子的时候,当时的小学都会放假数天,让学生们去帮助生产队捡拾那些遗落在稻田以及运输路途的稻穗,尽可能地做到颗粒归仓。

  倘若,收割后的稻田准备明年继续去种春茬的水稻,那么,就会出现我在文章开始描写的那样,种植上紫云英或者苜蓿草。如果要调换茬口,则在数天干燥后,社员则要扛来扁齿叉,去一叉一叉地将它翻挖过来,这个时候,那些懒惰的泥鳅就倒了霉了,一个个往往被翻挖出来。看到活蹦乱跳的泥鳅,我们孩童往往会拿起罐子,去将它捡拾起来。倒不是为了吃它,而是为了家中的鸭鹅和猫狗(那时候当地鱼虾蟹很多,没有人去吃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