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纱帐是北方盛夏时的美景,一望无际、满眼绿色的田野上,突兀地呈现一片卫兵般的高粱稞,亭亭玉立,整齐划一,或静默沉思,或喧笑吵闹,热情洋溢,青春明丽。偶一侧目,一个老者背着一捆杂草从它们身影里闪出来,抹着汗水向道边走去。
徜徉田间,脚下松软的泥土象儿时被母亲架着臂膀,光脚丫站在她的胸膛上一样,欣喜陶醉。这种感觉让我不禁想起儿时的一些事。
稍记事时,跪在炕桌旁,一边搂着瓷花碗,一边用勺子使劲地往嘴里扒高粱米饭。母亲夹起青菜叶掠过鼻子尖送过来,淡红色的米饭里藏着香面的豆子,只数着这一颗颗鼓胀得开花的豆子,在母亲赞扬声中能吃下一碗饭。
场院里有一排石轱辘,凹凸不平,相貌丑陋,常爬上去玩,疙疙瘩瘩的感觉象母亲抱起高粱杆的手。母亲高高抡起饱满的高粱穗子,奋力去击石轱辘,子粒飞溅,纷纷滚落到光亮的泥地上,扫成堆儿,再用木板铣扬开,倏地飞起一股暗红的旋风,皮屑草秸幽灵般躲到一旁,留下沉甸甸的子粒。子粒脱壳后,变成泥囤子里的宝贝高粱米,捧起一把细细端详,粒粒白里透着紫色的亮光,摩擦间萦绕苦涩的香气,似土地正对着自己哈气,意味深长地感叹岁月更迭的留香。
村东头的五保户二韩头家,又矮又小的土坯房子蜷缩在高粱影里,清幽静谧。几天没见这老爷子出来,村干部慌了,急忙解开门闩,探进脚步问候,老爷子正隐进绿荫里喝茶呢。
看那一园子的高粱稞啊,土墙头变成了花篮子,盛得满满当当的绿韵,映着小桌上的茶杯流光溢彩。八月时节,高粱开始抽穗灌浆了,顺着垄沟编步潜行,一棵棵含苞吐蕾,结节分明的秸杆旋着绿飘带,恰似模特走猫步一样,在田野大舞台上展示风采。
看着它们就想起英雄的一曼大姐,曾脚步坚定,目光炯炯地擦肩而过,短发扬起,挥掉疼爱孩子的热泪。是这青纱帐藏了她的儿女情长,藏了一张张革命战士的笑脸,藏了他们匆匆的脚步声。听,那涓涓流淌的是什么?是升腾的绿色希望!
当太阳光红彤彤地袭来,大地才如此安静祥和。种瓜的老婆婆正在摘熟透的`香瓜,篮子已经装不下了,她吃力地走到瓜棚边,那儿存了一大堆新鲜的瓜,散着缕缕诱人的甜味。一会儿,传出四轮子车突突突地叫声,不用扬起脖子找,等转过这片高粱地才能看见呢。
老支书家的这片高粱地象大地光洁的下巴上突然长出浓浓的胡子来,使得这浩瀚的北方更象男子汉。从城市到乡村,田野里有许多片高粱地,遥相互应,悄然生长。本来,高粱产量不高,大家都愿意种玉米黄豆水稻,产量好,容易侍弄。国家优惠的三农政策,让老百姓看准市场创效益,像高粱等小杂粮作物一路走俏,收益颇佳。老支书家的高粱米方圆几百里出名,他找来专家设计成小包装,形象地称——“想念黑土地”。人们争相购买,且估好用量,相约来年。
这一片片青纱帐仍然让我心生崇敬,倍感亲切。他们更象一群群生龙活虎的军队战士,不畏艰险,勇敢向前。当收获时,头顶着硕饱饱的果实,昂首挺胸,奉献给大地。